西西特 作品

第31章 啟明製造廠

陳子輕的屁股讓草扎癢了,他抓了抓,敏銳地捕捉到宗懷棠掃來的視線,手立即僵住。



宗懷棠那雙多情風流的眼微微眯著,煙霧爬上他面龐,他從那團煙裡盯著把他拐上不歸路的人:"屁股又不癢了?"



陳子輕臉一紅,挺普通的話,怎麼從宗懷棠嘴裡出來就色上了。他爬起來說:“不癢了不癢,我們回宿舍吧,再晚就要黑了,那邊的兩位同志估計也要……"



戛然而止。



人呢?



斜對面的草叢裡不見人影。



陳子輕喃喃:"前面沒路了,回宿舍要掉頭從我們這走,我沒見到他們。"飛走的?不可能,那隻剩下一種。



陳子輕狠狠打了個冷顫:“下次我們散步不要來這麼偏的地方了,天還沒黑就見了鬼。”蹲著吸菸的男人沒有聲響。



陳子輕又是一顫,他戰戰兢兢地垂頭觀察:"宗懷棠?是你嗎,宗懷棠?"宗懷棠彈了彈菸灰,把煙含回去,鼻子裡發出了個懶到模糊的氣音。



陳子輕抽走宗懷棠齒間的煙,力氣很大,手發抖,他將覆蓋著牙印和唾液的菸蒂送入嘴裡:"這時候問你話你怎麼不吱聲,我都要以為……都要以為你被附身了。"



"你選我做你室友,不是因為我陽氣重?"宗懷棠拍拍褲腿上的毛絮,“那我怎麼會被附身,能不能動動腦子。"



陳子輕沒想到自己當初的心思被宗懷棠識破了,他囁著煙扯扯頭髮:“我緊張你啊!”宗懷棠瞬間斂去了玩笑的神色。



撞見兩鬼打啵,怕得直抖還緊張他,是要他怎樣,想要他怎樣?那碟片裡都是實戰,沒有溫情,他無法考究,只能摸石頭過河。



他老大爺似的低低咳了兩聲,抬起一隻手:"拉我起來。"陳子輕用兩隻手拉他。



宗懷棠很拙劣地倒在陳子輕身上,下巴靠上了他的發頂,就這麼張開手臂,頓了一秒,把他擁進懷裡。



雙臂圈著他的腰伸到後面,搭在他翹翹的屁股上。



陳子輕堤防地四處掃射的眼睛一睜,煙差點從嘴裡掉下來,他感受著宗懷棠的味道和溫度,聽見了鳥叫聲。



是隻麻雀,蹲在電線杆



上看著他們。



陳子輕深吸一口煙。



宗懷棠屈腿頂著他的膝蓋,意味深長道:“想不到向師傅是個老煙槍,抽菸的老練程度連我本人都望塵莫及。"



陳子輕一個激靈,原主是不會抽菸的,他儘量淡定地把煙夾開,遞給宗懷棠:“還你。”



宗懷棠嫌棄道:“都是你的口水。”



“你不是才吃過嗎。”陳子輕嘀咕,"吃了那麼多。"



宗懷棠:"……"



陳子輕拿開把他屁股當桌子的兩隻手:“快走吧,我們快點走。”宗懷棠被陳子輕拉著走出小路,突然就不走了。



他在陳子輕迷惑地看過來時,抬了抬被拉著的那條胳膊:“讓你蓋了五個月牙印。”



陳子輕被宗懷棠提醒才發現自己真把他掐出了印子,不好意思地收回手:“那你怎麼不叫?”宗懷棠冷冷瞥他一眼:“我要臉。”



陳子輕:"……哦。"



“我不掐你了。”他走了幾步見宗懷棠沒跟上來,不明所以,就算胳膊讓他掐疼了,可是走路用腳又不用胳膊。



陳子輕跟宗懷棠四目相視,眼裡盡是詢問。



宗懷棠咬著菸頭,舌尖抵著往前推了推,吐出來,他用皮鞋碾進土裡,目光始終沒有從陳子輕臉上轉開一寸。



陳子輕腦中的燈泡刷地一亮:"要牽手嗎?"



宗懷棠的眉頭頓時就不贊成地皺了起來:“走路就走路,牽什麼手。”



“牽著走有個照顧。”陳子輕快速返回到他跟前,牽起他垂在西褲側邊的手。



兩位男同志手牽手走在回宿舍樓的路上,血紅的殘陽在他們身後收攏。



陳子輕的手指僵巴巴的,跟一石膏似的。



宗懷棠感覺到了,他舔著唇角咬破的小口子想,啵打了,舌頭纏了半天,牽個手反倒扭捏上了。



再走一會就進入嘈雜區,宗懷棠的手指一動,陳子輕就跟他來了個十指相扣。他愣了愣:“牽就牽,別晃。"



“我是走路擺手,沒晃。”陳子輕說,”那兩個鬼魂長什麼樣,你有留意嗎?""沒留意。"



“我也是。”陳子輕遺憾地說,"可惜了,要是早點發現,就能上去聊兩句。"



宗懷棠不留情地揭露現實:“說大話誰不會,真操作的時候就躺地上了。”



陳子輕的殼子被當場掀翻,他尷尬地摸摸耳垂,小聲唸了一句:“這次你在我身邊,我不怕。”身邊人的腳步突然就停了。



陳子輕還跟他牽著走,不免被他帶得也停下來:"怎麼了?"



宗懷棠用十分稀鬆平常的口吻拉開了一場人生大局:“向寧,我們和別的同志不同,也相同,又不同,我的性格是要麼不走,走了就走到底,你確定你準備充分了,不會半途下船?"



"船是你開到我身邊來的,你堅持不懈地變著法子引誘我上船,我上來了,哪天你要是敢把我一個人丟在船上。"



宗懷棠笑著說:“我不會開船返航,我只會在船上變成鬼,我嚇死你。”陳子輕眼神一飄。



宗懷棠驟然沒了笑意:“你心虛。”



陳子輕馬上否認:“我沒有。”



宗懷棠黑沉凌厲的目光掠過他的眼睛,鼻子,眉毛,嘴唇,又回到他的眼睛上面,審視片刻:"你最好是真的沒有。"



陳子輕用拇指蹭了蹭他的指骨。



宗懷棠不受影響:"別想用美色麻痺我。"



“哪有啊,我又沒有美色。"陳子輕冤枉地說,“我對你笑,你都是被雷劈到的表情。”宗懷棠喉頭一堵:“我那麼說,也沒見你少對我笑過。”陳子輕的嘴角線條往下走。



有兩根手指按著他的嘴角,幫他提了上去。



"情人眼裡出西施,你現在好看了,恭喜你,向師傅。"陳子輕心口一麻,呼吸快了幾分。宗懷棠看他這樣,十年內是下不了船的。十年後想下也沒那個精力了。



陳子輕算著最近斷電的規律,時不時看手錶,時間差不多了就讓宗懷棠陪他去走廊。



宗懷棠人都到床上了,不肯起。



陳子輕打開他的抽屜,拿出那張折起來的空白承諾書,用鋼筆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框,在裡面寫宗懷棠永遠說話算數。



吹吹那行小字,把承諾書抖了抖,放到



宗懷棠臉上。



宗懷棠拿下承諾書:"雞爪字還畫框?"



“那是我的地方,剩下都是你的。”陳子輕大方地說。宗懷棠不信。



這傢伙有恃寵而驕的能力,底下空著的部分跟背面早晚都是他的。



“摺好放回去。"宗懷棠坐在床邊穿鞋,“我先申明,我只帶你轉五分鐘,有沒有異變都必須回來。"



陳子輕把承諾書原樣放回抽屜,打著商量:“五分鐘不夠,十分鐘吧。”



宗懷棠說:“三分鐘。”



“五分鐘就五分鐘!”陳子輕不敢再討價還價,他完全搞不定這個老男人。宗懷棠閒閒地逗趣:“嘴撅那麼高,是要掛尿桶?”



"……"陳子輕雙手抱臂坐在椅子上,背過身去,把禿了一塊的後腦勺對著他。宗懷棠冷笑,看吧,就說了會恃寵而驕。慣一次就有無數次。



底線不能退,一旦退了,就永遠的退了。



"別作了,按你的來行了吧。"宗懷棠煩躁地捋幾下髮絲,提著陳子輕的衣領,把他提起來,撈著他的腰往門外走,"出去就自己走,貼著我。"



陳子輕抹了抹臉,嚴肅點頭:“好。”



十點剛過,外面很安靜。陳子輕出了宿舍,熟練地把手放到宗懷棠的袖子上,緊緊拉著。儘管走廊的燈火從這頭連到那頭,一片明亮。



宗懷棠跟陳子輕並肩,側個身就是護欄外的夜景,他沒看,注意力都在拉著他袖子的手上:"回回拉同一邊,都要被你拉開線了。"



陳子輕以為宗懷棠又是小路上那意思,就拉他的手。



宗懷棠不輕不重地在伸過來的手背上敲點兩下:“正經點。”



相比宗懷棠的悠閒,陳子輕的神經末梢已經繃到嗡嗡響:"別說話了,哥!"宗懷棠被他那聲稱呼擊中了某個隱秘的,荒唐的方寸之地。



快走到西邊走廊的時候,陳子輕的肩膀被碰了一下,是隻手打上來的,他小聲:“宗懷棠,你別碰我啊。”



"向寧。"宗懷棠嗓音古怪。



陳子輕有預兆地扭頭,宗懷棠的兩隻手都在口袋裡放



著。



那一瞬間,陳子輕全身的毛孔霎時就顫慄著張開了,他就要說話,臉上血色一空:“有腳步聲,你聽見了嗎?"



宗懷棠說:“沒有。”



陳子輕前後左右張望:"你陽氣重,感覺不到。"話音剛落,他跟著直覺去看前面的主線接口。



然後,接口上的黑色膠布就在他眼皮底下被一點點撕開了。



有個化工廠的鬼魂經過他們身邊,碰到了他的肩膀,正當著他們的面拉接口。他結結巴巴:"請問………你好……"



眼前一黑。



西邊走廊陷入黑暗。



宗懷棠拿出準備好的手電筒,拇指抵著開關蹭上去,打出來的光對著陳子輕腳下。



陳子輕並沒有好轉,因為他隱約發現又有腳步聲過來了,一串兩串三串……很多鬼魂都過來了。電線不是都拉開了嗎,怎麼還往這邊聚集。



"當——"



不知道哪個把盆放在走廊了,陳子輕的腳後跟無意間磕上去。很清脆的響動刺破了寧靜的夜晚和陰森的走廊。陰陽兩界都像是在這一刻陷入凝滯中。



緊接著是混亂的腳步聲,陳子輕明顯感覺耳邊有風,鼻子裡有氣味,他被一股大力撞出了護欄,發不出來聲音,沒有對宗懷棠發出求救。



就在陳子輕眼前暈眩等著摔到樓下時,腳踝一疼,一隻手箍了上來,他被拽回走廊上面,落入一個懷抱。



宗懷棠叼著手電筒,神情異常難看。



陳子輕驚魂未定,他把同樣冷還抖的嘴貼到宗懷棠耳邊:“這回你終於信我了吧,二樓都是鬼魂,可能整個9號樓都是。電路故障不會只燒一層的,只斷二樓的電應該只代表起火點在二樓的主線上。我們跟鬼魂住在一起。"



宗懷棠把手電筒拿下來,對他說:“別查了。”



陳子輕蒼白著臉,堅定地搖頭:"不行,還是要查,做事要有始有終,我不是那種半途而廢的人。"



“哦喲,西邊的電咋個又停了。”東邊走廊有工人出來上廁所,被黑暗中那束手電的光給驚到了:"誰在西邊?"



“是我跟向師傅。”宗懷棠說,"麻煩同



志把線接一下,多纏幾層膠布。"



"纏好多嘞,不好使啊,個手欠的,就要撕……"



宗懷棠在工人的抱怨中把陳子輕帶回了宿舍。



陳子輕洗了臉,喝了水還是緩不過來。



宗懷棠看他被毛巾擦通紅的臉:“鬼要是想害你,就算我把你掛褲腰上塞褲襠裡,也攔不住他們送你去見閻王。"



陳子輕是認同這個思路的:“那就是不小心撞到我了。”



"多不小心啊,撞到一個大活人……”他帶著形容不出來的感覺自言自語,"我掉下去的時候,好像有好多鬼趴在護欄往下看我。"



說著就狂搓胳膊。



“幸好有你,宗技術,你的及時相救,我永生難忘。”



宗懷棠不想聽他跟自己客氣:“困了,睡覺。”



陳子輕語出驚人:“今晚我想跟你睡。”



宗懷棠把毛巾搭椅背上的動作登時就滯住了,他沒開口,收緊的下顎線和麵部表情透露出一個信息——太快了,不合適,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