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栗丸子 作品

23. 第 23 章 祁方焱,我有點害怕..……

宋斯寧是被祁方焱給抱上車的。




祁方焱甚至連鞋都沒有顧得上換,他腿長步子大,穿著拖鞋步子依舊很快,即便是抱著宋斯寧後面的一行人都追不上他。




車子已經停在了院子裡,司機慌慌張張的下來開門,祁方焱先將宋斯寧放上車,快步從另一個車門也上了車。




這次宋斯寧病的突然,上一秒還好好地,下一秒就忽然痛的不省人事,胡姨什麼都沒有來得及準備,連輪椅都沒有放到車上,忙著坐在副駕駛上給醫院打電話。




司機也才睡醒,慌亂的套著一件白襯衣,連衣服的扣子都扣錯了。




這一路上司機踩著油門狂奔向醫院,可即便是這樣還需要近半個小時的車程。




宋斯寧疼的厲害,他雙手按著胃腹,一會意識不清的昏了過去,一會又疼的身子顫抖,彎著腰嗓子發出痛哼,不停的變換姿勢,隨著車子的顛簸,他在座位上左右的晃動,頭砰的一聲磕到了車玻璃。




祁方焱側過頭一直在看著他,實在沒忍住,大手一攬將宋斯寧抱進了懷裡。




宋斯寧身體冰涼,肚子裡也涼的厲害,他貼在祁方焱身上的那一刻像是靠到了熱源,嗓子裡哼了兩聲,臉蛋貼在祁方焱的心口的位置。




祁方焱眉頭緊鎖,垂眸望著宋斯寧的臉。




車內的燈光昏暗,宋斯寧躺在他的懷裡,將他的臉照的朦朦朧朧,像是蓋上了一層薄紗,連嘴角那行血跡都變得不是那麼觸目驚心了。




祁方焱身體健康,從小到大幾乎沒有生過病,他不知道那血是從那裡來的,也不願意將事情往嚴重了想。




可能是嘴巴破了,嗓子破了。




車裡面顛簸,宋斯寧下意識的朝祁方焱身上蹭了蹭,囈語了一聲:“冷.......”




祁方焱收回了目光,將宋斯寧抱起來一些,讓他靠在自己的肩上,一手按住了宋斯寧的後腦,另一隻手粗暴的扯掉了自己的外套,蓋在宋斯寧的身上,雙手將宋斯寧包裹著抱在懷裡。




即便是這樣祁方焱還覺得不夠,他看著前方的司機,說:“車開快,空調開小。”




祁方焱說話的語氣帶著隱隱的怒氣,司機從倒車鏡裡怯怯的看了祁方焱一眼,祁方焱雙手抱著宋斯寧,臉色陰沉的快要滴水了,比宋斯寧生氣的時候還要攝人的多,司機喉結滾動了兩下,立刻猛踩了一腳油門。




路程到了差不多一半的時候,宋斯寧吐了。




他胃裡難受的厲害,又暈車,即便是意識不清楚,可胃裡還是翻江倒海的想吐,他迷迷糊糊的伏在祁方焱的肩頭,低聲說:“疼.......”




祁方焱皺了皺眉頭,問:“哪疼?”




“胃.......”宋斯寧難受的哼了兩聲,趴在祁方焱的肩上,低聲說:“好難受.......”




祁方焱想起來之前宋斯寧生病時教他的話,沉默了幾秒,手按住了宋斯寧的胃部。




這一摸祁方焱就知道宋斯寧有多難受了,胃部鼓鼓脹脹的,在他的掌下像是個不老實的猴子,不停的跳動攪動,每一次都能將宋斯寧折騰的喘|息|粗|重,在他耳邊輕哼出聲。




祁方焱耐著性子,一點點的給宋斯寧揉。




胡姨坐在前面,從後視鏡裡向後看,看的目瞪口呆。




她從宋斯寧十歲就開始照顧他,知道宋斯寧的性格。




宋斯寧就像一塊暖不熱的冰,拒人於千里之外,不喜歡人碰,即便是胡姨已經照顧了他近十年,即便是他的親生父母,他也很少表現出親近。




胡姨也不知道在保姆請假的那幾天都發生了什麼,他們兩個人的關係變成了這樣。




祁方焱可以抱著宋斯寧,甚至知道該怎麼照顧他,宋斯寧也沒有抗拒的將祁方焱推開,反而溫順的貼在他身上。




祁方焱給宋斯寧按揉了沒過多久,忽然感覺宋斯寧的胃猛地收縮了一下,果然宋斯寧身子一僵,乾嘔了兩聲,胡姨立刻就反應過來,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回身想要遞給祁方焱。




可是已經晚了,宋斯寧嗓子裡嘔了一下,哇的一聲吐到了祁方焱的身上,而後他就開始艱難的嗆咳。




“咳咳咳咳咳咳........”




胡姨的臉色一下就變得很難看,抬眼打量著祁方焱的臉色,生怕祁方焱發了大怒,將宋斯寧給推出去。




可誰知道祁方焱沒有生氣,甚至沒有將宋斯寧推開,他抬手輕拍著宋斯寧的後背,低下頭看了看宋斯寧吐出來的東西,全是都是清水,連一個米粒都沒有,最關鍵的是———他看見了水漬裡面摻雜著紅色的血絲。




祁方焱愣了一下,拽起自己的衣服查看。




他穿著一件白色的衣服,在車窗外路燈的照射看的更清晰了。




祁方焱抬起頭,雙眸幽深的看著胡姨,低聲問:“這是什麼.......”




胡姨也看見了祁方焱身上的東西,也愣住了,她嘴巴動了動說:“是血.......”




“哪裡的血?”




“應該是胃出血......”




那一刻胡姨無法形容祁方焱臉上的變化,他望著胡姨,眼中的光卻驟然冷厲,周圍的空氣都要結了冰。




胡姨嗓子一噎,立刻解釋:“少爺胃不好,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他如果胃痙攣,或者沒好好吃飯都會導致胃出血。”




祁方焱又問:“他今天沒有吃飯?”




胡姨說:“.......沒吃。”




“你怎麼照顧他的?”




祁方焱的聲音低沉,臉映在陰影裡,抬起頭看向胡姨的時候眼睛厲的跟一把要殺人的刀子似的。




胡姨沒由來的有些心虛,但是她一想感覺這件事情錯不在她,於是她深吸了一口氣,壯著聲音說:“祁少爺,是您不聲不響一天一夜不回來,少爺一直在等你,擔心的吃不下飯,差點都要報警了,您怎麼還問別人?”




說完胡姨轉過身不再說話。




祁方焱一愣,望著胡姨的背影,手緩緩握成拳,也沒有再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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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斯寧被送到了醫院,胡姨早就聯繫好了醫生等在急診室的大門口,祁方焱將宋斯寧抱下來的那一刻,醫生立刻就簇擁了過來,將宋斯寧推到了急診室裡。




在那一通兵荒馬亂中,祁方焱看著宋斯寧虛弱的躺在床上,毫無意識,任由人推來推去,被子蓋在他的身上,單薄的像是蓋了一個紙片,連一點起伏都沒有,只有那張蒼白的小臉安安靜靜枕在枕頭上。




醫生一會給他打針,一會給他檢查,在各個科室裡穿梭忙碌,一直到凌晨四點多才安分下來。




祁方焱從頭到尾未發一言,遙遙跟在病床的後面,以至於眾人甚至忘記了他的存在。




一通的檢查之後,診斷出來還是胃的問題。




宋斯寧疼的那股勁也過了,掛上了吊針,躺在病床上沉沉的睡著了,胡姨和醫生在病房外討論宋斯寧的病況。




祁方焱站在一旁,只聽見醫生說並無大礙之後,便轉身進了病房。




宋斯寧那些繁多的病症聽得他心煩,他不想聽。




身上被宋斯寧吐髒了,還沒來得及清理,他走進洗手間,衝了衝身上的汙漬,抬眼看向鏡子裡的人,現在的他實在算不上體面。




頭髮在慌亂中被風吹得亂七八糟,腳踩著一雙拖鞋,衣服溼噠噠的黏在身上,甚至可以稱為狼狽,但祁方焱沒怎麼在意,穿著一身溼衣服坐在病房的沙發上,漫無目的望著窗外。




剛剛宋斯寧倒在他懷裡的那個瞬間,他心臟猛地驟起緊繃感,即便是現在宋斯寧已經安然無恙的躺在床上,那種感覺縈繞在他心頭,久久不散,令他腦中不斷地回想著剛才,宋斯寧一臉蒼白痛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卻還是緊抓著他的衣服問他————還清了,然後呢?




是啊........




他還清了,然後呢?




-




而後的幾天,宋斯寧昏昏沉沉的發著高燒,人沒有清醒過來,手上的吊瓶倒是一瓶一瓶的掛,垂著床邊的手背被針扎的青紫一片。




胡姨每天都在問醫生宋斯寧的身體情況,最後得出來的結論是宋斯寧胃裡面的炎症引發的高燒,炎症消下去燒也就能退了。




到了第三天,宋斯寧的燒終於退了一些。




他醒來的時候是晚上九點多,意識逐漸回籠,眼前依舊一片黑暗。




他側了側頭聽見外面下著大雨,雨噼裡啪啦的擊打在窗戶上,有些吵,除此之外他還聽見了手指敲擊手機的聲音,應該是祁方焱在打遊戲。




“祁方焱.......”宋斯寧艱難的喊了一聲,即便是用了全身的力氣,可是說出口的聲音還是又低又啞。




手指敲擊屏幕的動靜一下就停了。




祁方焱走到宋斯寧的身前,抬起頭看了看吊瓶裡的藥,藥瓶裡還有一半的藥,他擺弄了兩下,恩了一聲。




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燈光昏暗,外面的雨下的很大,時不時響著雷鳴的聲音,宋斯寧嘴巴動了動,聲音太小了,被掩蓋在雷雨聲下,祁方焱沒有聽清,於是他單手撐著床頭,朝下彎了彎身子問:“你說什麼?”




因為長時間的高燒,宋斯寧的嘴唇有些幹,他抿著唇舌尖不自覺的潤了潤,再開口的時候嘴巴像是剛浸了水的櫻桃般紅亮。




“我問你.......”宋斯寧聲音虛弱,問:“你那天說,你還清了債,然後呢......你想做什麼?”




在宋斯寧醒來之後,問的第一個問題還是這個。




宋斯寧其實心裡清楚,這麼久了祁方焱留在宋家,留在他的身邊,純粹是因為當初他那一次生病,將過錯怪罪在祁方焱的身上,祁方焱出於道德感無法拒絕他。




又可能這些都沒有,只是因為祁方焱現在懶得和他計較了。




這麼多天祁方焱就像是一座火山,壓抑著自己的情緒,相處的時候看起來相安無事,但是一旦祁方焱真的想走,宋斯寧攔不住。




至於那句還清了,更像是在斬斷他們之間本來就微不可見的聯繫,這讓宋斯寧快崩碎了的神經徹底的破裂。




即便這幾日宋斯寧在昏睡中,依舊斷斷續續的夢見那日的情景。




有的時是他闖進臥室,看見祁方焱坐在他的書桌前,正在翻看他的畫本,而後祁方焱轉過頭,望著他的眼睛無比的陌生,有厭惡有唾棄,甚至還帶著恨。




他想要解釋,卻在那種目光下感覺自己被一刀刀的凌遲一般,痛的半句話都說不出口。




還有的時候是他一睜開眼睛,發現祁方焱不見了,他問遍了所有認識祁方焱的人,每一個人都見到他都避如蛇蠍一般,他怎麼找都找不到。




還有還有.......




很多很多.......




每一個夢都足以讓宋斯寧渾身發冷,掙扎的想要從夢中驚醒,卻又沉沉的墜入下一個折磨他的夢境。




那種感覺就像是他溺在了深海里,拼命的向上遊,正要破海而出的時候,忽然出現一雙大手拉住他的腳踝,將他再次拽回萬丈深淵。




很久沒有聽見祁方焱的回答,宋斯寧心裡的不安,固執的追問:“祁方焱,然後呢?”




祁方焱望著宋斯寧蒼白如紙的臉,喉結滾動了兩下,直起身子說:“欠債還錢,沒什麼然後。”




“沒什麼然後”這句話的理解有兩種,可以是單純的還錢,其他的事情不做改變,祁方焱還願意留在宋家。




還有一種是指他和宋斯寧之間,沒什麼然後。




宋斯寧想要追問,問一問祁方焱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又怕聽見的話不是他想要的,畢竟祁方焱總是這樣戳他的心。




於是宋斯寧沉默了一會,說:“祁方焱,我又生病了。”




祁方焱說:“我知道。”




“因為你。”宋斯寧躺在床上,朝著祁方焱的方向微側著頭,額間的碎髮耷拉在額間,襯得他臉頰柔軟,脖頸清瘦。




這句話宋斯寧說的聲音輕,帶著些微不可察的委屈和埋怨,說完這句話他抿著了唇,打算等著祁方焱反問他的時候,他再告訴他為什麼是因為他。




可是祁方焱卻沒有問,而是再次恩了一聲。




宋斯寧就當祁方焱是認了,他喉結動了動,又說:“在我身體好之前,你不能走。”




說完這句話,宋斯寧都覺得自己不講道理,他這個身體跟堆破爛一樣,風吹一下都能散架了,他卻一次次拿這個理由想要困住祁方焱,好像是在碰瓷,煩不勝煩。




祁方焱卻沉默了一會,又恩了一聲。




宋斯寧愣了一下,放在床邊的手指不自覺的動了動,他有些不敢置信:“.......你答應了?”




祁方焱說:“不是因為我嗎?”




宋斯寧抿著了嘴,心頭霎時間一片柔軟,他忽然有了勇氣去問那件事情了。




“祁方焱.......”




“恩。”




“你那天為什麼忽然問我好不好奇你的容貌?”




這件事情一直是宋斯寧心中的一根刺,擾的他這兩天都要瘋了。




手指尖勾住了被單上的一根線頭,宋斯寧不自覺減弱呼吸,等著祁方焱的回答。




祁方焱聲無起伏道:“前幾天看了個電影,裡面的瞎子都是靠摸人臉辯人,我以為你也可以。”




宋斯寧愣愣的躺在床上,又問:“那我那天給你打電話,你為什麼一直不接?”




祁方焱說:“在車隊修車,太吵了,沒聽見。”




宋斯寧手上勾線頭的動作停了下來,心中如釋重負。




原來是這樣啊......




是他自己杞人憂天了。




如果祁方焱真的看過那個畫本,一定不會還像現在這樣對他。




他到底在多想些什麼啊........




胸口的那根刺拔出了,這麼多日來因為這件事情耗過的神加倍的找了上來,宋斯寧忽然感覺累極了,垂在床邊的手指緩緩鬆開,他點了點頭說:“好。”沒多久又閉上了眼睛陷入昏睡。




窗外的雨聲漸弱,祁方焱坐在凳子上,眉頭微蹙,一動不動的看著宋斯寧。




過了一會,他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抓起床頭櫃上的煙盒,走出了病房。




樓梯間裡沒有開燈,窗戶打開了,有些飄雨,地上溼漉漉的一大片水漬,祁方焱覺得風吹得舒服,沒有將窗戶合上,而是避開了地上有水的地方,靠著樓梯扶手點了一支菸。




一支菸吸了一半的時候,走廊間忽然傳來了人聲。




胡姨低聲問醫生:“閔醫生,真的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概率嗎?”




祁方焱吸菸的手緩緩停住,側過頭看是胡姨和一個醫生走過來,兩個人一路走一路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