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狗花 作品

51. 第 51 章 那個糖酥酪,能給我拿一……





“今日做了你喜歡的赤豆菱粉粥。”他看著方臨淵,說道。




他只覺自己愚蠢,半天憋出一句話,也只是邀請對方用早膳。




但方臨淵卻渾然不覺,一聽見有好粥,便伸了脖頸自花窗探進來,直朝他桌上看,一雙眼睛明亮又澄澈,像是日光初照時粼粼閃光的海面。




“呀,還有糖酥酪,杏仁佛手?”方臨淵眼睛一亮。“那餛飩是什麼餡兒?”




趙璴一早上神思不屬,食不知味,哪裡知道餛飩是什麼味道。




他一頓,看向那碗餛飩。




便見窗外的方臨淵已經猛吸了兩下鼻子,說道:“嗯,蝦仁冬瓜的。”




趙璴又看向他。




一時間,他一雙眼睛像是被人引住了繩索的狗,沒目的似的跟著跑來跑去,殷勤又滑稽。




便見方臨淵向他嘿嘿一笑,說道:“來不及吃了,眼看著就要耽誤點卯的時辰了。晚上吃什麼?我看王公公剛才帶了活魚回去,是有奶汁魚片嗎?”




“你想吃?”趙璴問他。




便見方臨淵面上露出了兩分赧然,趴在窗上笑了一聲:“王公公那道菜做得天下一絕。”




趙璴一雙眼裡卻只剩下了他此時的笑模樣,聞言只隨著本能點頭,答道:“晚上就做。”




只是他耳邊,只剩下吹過方臨淵周身之後,抵達他身側的那陣溫熱柔軟的風了。




已經顧不上分辨方臨淵想吃的是天上的游龍,還是他趙璴的血骨。




只曉得點頭。




便見方臨淵當即笑起,說道:“那我晚上再來!”




說完,他隔著窗朝趙璴揮了揮手,算是道別,便將手上拎著的佩刀一提,轉身走了。




趙璴終於得以收一收目光,找回兩分自己魂魄與肉身的控制權。




他本該覺得放鬆,畢竟他生來最厭惡的便是失控帶來的飄忽感。




但是——他竟覺得有些冷,許是窗前吹來的風涼了下來。




又或許不是風涼,只是驟然之間少了什麼。




下一刻,衣袍簌簌聲又輕輕響起。




趙璴抬頭,便見方臨淵又回到了窗前,有些羞赧地撓了撓頭。




“——那個糖酥酪,能給我拿一個嗎?”




又一陣柔軟的熱風吹進了窗來。




——




方臨淵心滿意足地叼著趙璴遞出的糖酥酪去了衙門。




奶汁魚片他如願吃到了,不過那之後幾日,他都忙得沒機會再回府用飯。




確如林子濯所言,沒過兩日,朝中就開始拿人了。




錦衣衛與大理寺的審理很快就有了結果。東廠從馮翰學等人口中摳出了太多的信息,不過短短几日,便有不少官員受到了牽扯,被帶入詔獄之中。




大宣於官員貪墨之事的律法向來嚴苛,受審的官員若要判罰,那些人一半以上都是要抄家流放的。




而其中,也不乏有罪至斬首滅族者。




五月十五這夜,有一個官員趕在被捉拿的詔書下達之前得到了風聲,攜家眷子女潛逃了。




他自城西而逃,不知是走水路還是陸路,逃走一個來時辰後錦衣衛才得了消息。




林子濯當即給方臨淵發去了急信。




他手下的錦衣衛已兵分幾路,分別自出城的幾條道路追擊而去。但他手下一時人手不夠,恐那戶官員會走水路逃跑,便拜託方臨淵率十六衛人馬,去乘船去運河上追緝潛逃的官員。




方臨淵得到消息,分毫沒作猶豫,當即領了前來通報的錦衣衛並一隊十六衛精銳,自城西碼頭上了官船。




船舶林子濯已經替他備好了,錦衣衛的船隻,入水之後行速極快,皆是用作追敵緝兇的好船。




方臨淵當即領人上了船,將十六衛與隨行的錦衣衛分列在四艘船上,便隨即命令開船。




這夜極其晴朗,又是十五,夜空中高懸了一輪圓月,在運河上映出了碎金一般的倒影。




方臨淵雖鎮守邊關多年,但於水路調遣之上也有涉獵,僅是追緝一輛在逃民船,於他而言不算困難。




四條官船在他的調遣之下入了水。他翻開林子濯遞來的線報,按照上頭所述的可疑船隻布開陣來,有條不紊地入了運河當中。




按照他的陣列,船上各布五人放哨巡視,所過之處,運河上絲毫的風聲都會入他們眼中,當即便可作出反應。




而方臨淵則上了正中那隻視野範圍最廣的船上。




寬可數十丈的的運河波濤寬闊。如今已是深夜,水面兩側皆靜靜停泊著商船。




唯獨有幾艘燈火通明的畫舫,在河面上宛若夜空中稀疏亮起的星子一般,遠遠便可聽見靡靡的歌聲。




待船行起,兩岸的燈火漸漸遠了。方臨淵立在船頭上,與各艘航船之上瞭望的錦衣衛一起,靜靜掃視著寬廣的河面。




按照林子濯遞來的線報,他們輕裝簡行,只逃走了七八個人,想必用的是極不惹眼的小船。現下趁著夜色,他們絕不會點燈,這樣寬廣的江面之上,需極其留神,才能找到他們的蹤跡。




方臨淵立在船頭靜默不言,沒一會兒,跟隨而來的李承安湊到了一旁,探頭探腦地往前看去。




“這江上黑漆漆的一片,您在這裡能看到什麼?”他問道。




方臨淵的目光分毫沒有分給他,只靜靜注視著江面:“船影。”




李承安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但這樣遼闊的江面,是白日裡百舸千帆並列而過的大河。




此時他們行到了河流中間,兩邊的燈火都快要看不到了。唯獨翻湧的水面,連波濤都是黑沉的,哪裡看得見船舶的影子?




李承安看向方臨淵:“我怎麼看不到?”




……問的什麼呆話。




方臨淵頭都沒回,一腳踹了過去。




“所以在找。”他面無表情。




“哎呦!”李承安讓他踹了個趔趄,險些跌下水去。




“將軍,您還來真的!”他身形一晃,連忙扶住了前頭的桅杆,回頭對方臨淵急道。“我不會水,你若把我踹河裡去了,淹死我怎麼辦?”




方臨淵不為所動。




“吵死了。”他說。“再嚷嚷,我就再補一腳,保證你能下水。”




李承安訥訥地不說話了。




他腦子機靈,就是素日裡話比誰都多,總吵得方臨淵頭痛。江面上濤聲本來就大,方臨淵需靜心凝神,便顧不上搭理他。




不過幸好,他向來會看眼色。




方臨淵話音落後,他便連忙閉上了嘴,跟在方臨淵身邊學他的樣子,也四下裡伸頭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