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狗花 作品

40. 第 40 章 我早就該殺了他。





卻見方臨淵單手鬆開韁繩,照著他後領拎雞似的一提,另一隻手球杆揮起,一道利落的弧線,便是這樣遠的距離都能聽見風聲似的。




下一刻,驚呼聲中,眾人的眼中映出了這樣一番前所未見的場景。




紅衣如火的將軍單手拎著王昶,令他堪堪懸在空中,沒被馬蹄捲入。訓練有素的駿馬只順著慣性朝前衝了幾步,便穩穩停了下來。




而在馬蹄停下的瞬間,光滑的木球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越過半個球場,穩穩地落進了紅漆球門之中。




便連場上敲鑼的錦衣內侍,都在這場面之下忘記了報數。




——




方臨淵一把將王昶丟在了地上,甩了甩被震麻了的手腕。




“馬是能撞死人的,你知道嗎?”他垂眼看向地上的王昶。




王昶已然被嚇傻了,這會兒落回了地,也雙腿軟得站不起來,委頓著倒在了地上,一雙眼珠子都在細細地顫。




他自然想不到,甚至沒想到自己會被拽下馬去。




“你今日但凡絆倒了我,我的命沒了,你的胳膊也要斷在這裡。”方臨淵眼都沒抬,說著話,抬手將球杆拋給了不遠處的雁亭,縱身躍下了馬來。




“我……我……”王昶已然哆嗦著說不出話了。




方臨淵單手牽起流火,路過他時,俯下身來,拍了拍他抖得像篩子似的脊樑骨。




“胳膊的骨頭連著這兒,若你躲閃不急,這裡也會被慣力拽得四分五裂。”他說。“外頭剩一副完整的皮囊,內裡可是要死無全屍的。”




王昶哆嗦著抬起頭來,仍舊沒說出話。




方臨淵也懶得跟他對話。




“下次當街縱馬時,想想後果。”他直起身來,徑直牽著馬走了。




“……安……安平侯先得三籌,勝!”




烈烈的風裡,看臺上的內侍這才回過了神來,用力地敲響了手裡的銅鑼。




——




王昶嚇軟了腿腳,連馬場都沒法自己出來,教幾個內侍給扶了下去。




整個馬場都沸騰起來。誇讚聲、驚魂未定聲、還有豔羨仰慕聲,幾乎要將整個曲江池都淹沒了。




高臺上的皇后面露大喜的神色,除了彩頭之外,又另外嘉賞了方臨淵好些珠玉珍寶。不少權貴官員們趁著方臨淵落座,紛紛端起酒杯上前慶祝,唯獨幾個成年的皇子公主面上不好看得緊。




這是趙璴的夫婿,他的榮光亦是趙璴的榮光。




黎柘的目光往方臨淵那兒飄了飄,尚未停留,便感受到了來自身側的銳利視線。




他目光一滯,側目看去。




只見身邊的趙珮端坐在那兒,笑得恬淡溫柔,輕軟而平和地問道:“夫君也想去敬酒嗎?”




黎柘微微一頓,籠在袖中的手微微捏了捏。




“只是方才方將軍為我解圍,想必是需要去道一聲謝。”黎柘溫聲說道。




趙珮輕輕笑了一聲。




“五皇姐向來是不喜歡熱鬧的,便不要去錦上添花了。”她柔和地說著,抬手替黎柘盤中夾了一筷魚腹。




藉著二人位置的遮掩,她仍笑著,落在黎柘耳邊的語氣卻冷了下來。




“夫君有這閒情,不如回去勤加練習馬術。”她面上柔和地笑著,落在黎柘臉側的目光,卻冰冷又嫌惡。




“可切勿被旁人看作廢物,丟了妾的臉面。”




——




方臨淵在趙璴的席邊坐下,他的碗筷杯盞早已擺好了。他有點渴,這會兒也後知後覺地感到累了,伸手便端起了桌上的酒來。




卻被趙璴一把按住了手腕。




方臨淵不明所以地轉過頭來,就見坐在那兒的趙璴看著他,眉心微微擰著,不高興的神色都擺在了臉上。




“怎麼了?”方臨淵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便見是自己左邊的那隻手。




手心裡的雪白絹紗微微浸出了血來,要不是趙璴盯著看,他都沒注意到。




這是剛才拎起王昶的那隻手,飛快下墜的力道令他的傷口撕裂開了,但當時情況緊急,他全然沒覺察到疼。




方臨淵不大在意地甩了甩手腕。




傷口崩開倒是小事,但若真在球場上讓王昶丟了性命,那才叫後患無窮。




但他手沒甩兩下,便被趙璴一把捉住了。




像是隻在枝頭上蹦躂跳躍的鳥雀,忽然一頭撞進了網裡似的。




方臨淵停下了動作,眼看著被趙璴捏著手腕,將手拉到了他的面前。




只見趙璴垂著眼睛不說話,只靜靜地動起手來,將他的絹紗重新拆了開來。




“回去再重新包一下就好了。”方臨淵道。“就一點血,不礙事的。”




面前的趙璴卻不說話。




不知怎的,方臨淵直覺趙璴身上氣壓有些低,像是不大高興。旁邊隨侍的絹素也一聲不響地將隨身攜帶的藥替趙璴放在手邊,也沒出一點聲音。




方臨淵眨了眨眼。




他受傷,趙璴生什麼氣啊?




他湊上前去偷眼看趙璴,可還沒看清趙璴的表情呢,便見趙璴一抬眼睫,直接抓包了他。




他只靜靜地看著他,一雙眼裡的情緒又冷又複雜,嚇了方臨淵一跳。




這點小傷,沒這麼嚴重吧?




趙璴恐怕有什麼隱情。




方臨淵眨了眨眼,活躍氣氛地笑了笑,安慰趙璴道:“小傷,沒事的。而且你猜,剛才我看見了什麼?”




趙璴只看著他,不說話。




方臨淵便自問自答起來,藉著二人正好很近的方位,壓低了聲音笑道:“王昶剛才墜馬,好像嚇得丟了魂,褲子底下溼了一片,好多人都看見了呢。”




說到這兒,方臨淵自己都忍不住嘿嘿笑出了聲。




“就這點膽子,還耀武揚威的。你說他這會兒是不是換褲子呢?丟這麼大個臉,以後再來宮宴,怕不是要裝病躲開了吧?”




趙璴卻還是隻這樣看著他,一雙眼冷得嚇人,卻又好像不是衝著他。




方臨淵笑了幾聲,在趙璴的目光裡漸漸訕訕地收了笑容。




這都不好笑?




趙璴當真是塊石頭。




方臨淵正默默腹誹著,卻見趙璴嘴唇一動,出口的話,竟比他的眼神還要冷。




“早在他當街放狠話於你的時候,我就該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