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四百一十六章天道鎮壓

    這名百夫長死死盯住那襲猩紅袍子,他稍稍猶豫便下定決心,舉起左臂握緊拳頭,然後以拳擊右掌數次。在他擺出這個手勢之後,除了那十餘名扈從士卒,其餘九隊隱藏在步陣各處的南朝銳士,也都很快得到緊急諜報,迅速向此地集聚,試圖圍剿徐嬰。

    察覺到異樣跡象的徐嬰躍躍欲試,耐著性子安靜等待。

    如果說朱袍徐嬰更像是孩子心性似的玩耍,根本就沒有什麼雜念心思,那麼軒轅青鋒的殺心之重,殺人之盛!

    恐怕整座拒北城外廣袤戰場,就只有那位連破兩千鐵甲的年輕藩王能夠勝出一籌!

    大雪坪軒轅青鋒橫衝直撞,簡直就是跋扈至極。

    不同於徐嬰漫步目的“四處逛蕩”,只需要大致保持向前即可,這位大雪坪江湖盟主一開始選擇的目標極其明確,體型龐大的樓車!

    明擺著是誰在她的視野之中最為礙眼,那她就拆了誰!

    偌大一個浩浩泱泱的離陽王朝,最不講理的女子,名副其實。

    第一架樓車被這襲紫衣一撞而斷,如同腰斬。

    穿過那架樓車之後,軒轅青鋒身形轉折,直撲第二架,當時她撕開牛皮後,鑽入其中,不斷有屍體四散飛出,最終當她出現在視野開闊的頂層望樓之上,車內三百士卒無一存活。

    她有意無意遠眺了一眼北莽大軍腹地的戰況,然後一腳重重踩踏而下,在她掠出樓車的同時,腳下那架出自南朝軍器監之手的堅固樓車,轟然倒塌。

    第三架樓車運氣好些,被軒轅青鋒一掌拍在那張巨幅牛皮上,那股磅礴氣機,竟是振盪得整座樓車搖搖欲墜,一襲紫衣再入望樓,六七名北莽士卒根本來不及出手,就被軒轅青鋒驟然間綻放出來的沛然氣機,衝激得撞爛圍欄,尚未墜地就已在空中七竅流血而亡。軒轅青鋒回望一眼拒北城擂鼓臺,看見那抹雪白之色,她有些怔怔出神,腳下這棟樓車在先前那股氣機餘韻牽扯下,依然搖搖晃晃,不過就在此時,來自側面樓車瞭望臺上的數枝箭矢,打斷了這位徽山紫衣的思緒。她皺緊眉頭,根本沒有轉頭,只是隨意一揮袖,箭矢便沿著來時軌跡倒飛回去,速度快至肉眼不可見的四枝羽箭,瞬間刺透四名弓手的胸口。

    殺人之後,軒轅青鋒顯然猶然不解恨,隱藏在裙襬下的腳踝輕擰,整座樓車徹底傾斜倒向右側那架,軒轅青鋒不再去管兩架轟然相撞一起的悲慘樓車,因為她發現北莽方面終於按捺不住,除了兩支氣勢雄壯兵甲鮮明的精騎分別馳援左右兩翼,各自殺向於新郎樓荒和韋淼柴青山這四位中原宗師,在大軍腹部中央,動靜也不小,而且截殺對象就包含她軒轅青鋒在內,除了一支支人數都在千人左右的騎軍,在離開原先大營駐地後,沿著兩條步陣廊道縫隙向南方策馬衝鋒,還有一撥撥不披甲冑僅佩刀負弩的黑衣人物蠢蠢而動,行動隱蔽,並不出現在寬闊的兩條“廊道”上,而是在步陣狹窄縫隙中低頭彎腰快速推進,更有來自原本位於北莽大軍後方的人物,趁手兵器五花八門,裝束也大不相同,並無攜帶任何北莽邊軍制式器械,應該是傾巢出動然後被北莽朝廷收攏在南征大軍裡的北莽江湖高手。

    這些年在北莽江湖呼風喚雨的宗師,下場都頗為淒涼,尤其是那次大規模入境襲殺北涼邊軍主將,折損厲害,道德宗,棋劍樂府,提兵山,公主墳,四大宗門都可謂傷筋動骨,尤其是公主墳和提兵山,若非北莽依舊扶持,擱在與朝廷關係相對疏遠的離陽江湖,失去了定海神針和中堅實力,早就可以除名了,不是被聞到腥味的其它江湖勢力聯手瓜分殆盡,就是被莫名其妙的仇家落井下石,棋劍樂府也不好受,詞牌名是更漏子的洪敬巖戰死,詞牌名山漸青的黃寶妝,或者說白衣洛陽脫離棋劍樂府,樂府府主也與那撥偷偷進入北涼關內的北莽宗師一起淪為客死他鄉,除了太平令和詞牌名為寒姑的太子妃勉強支撐檯面,棋劍樂府這座根深蒂固的宗門,也許就要像軒轅青鋒腳下的樓車如出一轍,稍稍用力一踩,兩百年辛苦積攢下來的底蘊,就會轉瞬間大樹倒猢猻散。

    軒轅青鋒眼見那根腳迥異的那三群人,很奇怪地只顧著埋頭南下,倒是對於陷陣極深的年輕藩王和白衣洛陽選擇視而不見,這讓徽山紫衣沒來由感到不痛快,愈發氣態森寒。

    她繼續搗爛一架架樓車,然後眼角餘光瞥見一支千人騎軍南下臨近之際,紫衣橫掠而去。

    為首一名騎將被軒轅青鋒一巴掌拍在頭盔上,整個人在橫飛出去的途中,屍體砰然碎裂。

    無形中鳩佔鵲巢的軒轅青鋒,傲然站立在那匹依舊撒腿狂奔的戰馬背脊之上,她居高臨下,與那些騎卒相對而視。

    這支騎軍正是橘子州持節令耗費無數心血打造出來的精銳,大名鼎鼎的冬雷鐵騎,也是將北涼關外左騎軍拽入泥潭的罪魁禍首。

    軒轅青鋒不知道誰是左騎軍第一副帥陸大遠,不知道什麼名動南朝的冬雷精騎,她甚至只是低頭瞥了眼那些微微錯愕的冬雷騎卒,便抬高視線,望向一隊人數不過七八十的小規模騎軍,有相貌堂堂的白衣劍客,有在馬背上衣袂飄飄的綵衣女子,有閉目養神身體跟隨馬背緩緩起伏的年邁老者,無一例外,都是養氣有成的江湖中人。

    暫時群龍無首的冬雷鐵騎沒有軍心大亂,最靠近軒轅青鋒的那名騎將兇狠抬起鐵槍,刺向這襲紫衣的腹部。

    軒轅青鋒沒有與這支千人騎軍過多糾纏,腳尖一點,身形拔高些許,剛好躲過那根鐵槍,然後落在槍身之上,下滑而去,不等那名騎將做出應對,猛然抬頭,以腳背踹在那人的臉上,騎將整顆頭顱就那麼迸射出去,這慘絕人寰的一幕不可謂不觸目驚心,只不過軒轅青鋒點到即止,任由這支遭受羞辱的冬雷騎軍繼續向南,身形高高飄蕩而起,瀟灑落在冬雷騎軍和那支小隊江湖高手之間的空地上,軒轅青鋒悠然前行,那身形步伐,說不清道不明的寫意風流,如一位丹青國手筆下的水墨長卷。

    在軒轅青鋒大殺四方之後,始終沒有如何大動作的徐偃兵突然對鄧太阿的背影說道:“防止拓拔菩薩趁火打劫一事,恐怕就要交付先生了。”

    鄧太阿沒有轉身,灑然笑道:“鄧某必不讓徐兄失望。”

    徐偃兵斜提那杆聽潮閣珍藏多年的精鐵大槍“割鮮”,面對桃花劍神的千金一諾,這位北涼半步武聖並無任何感激言語,只是抱拳離去。

    徐偃兵轉身大步走向一直沒有動靜的吃劍老祖宗,沉聲道:“策應王爺返城一事,勞煩隋老前輩。”

    隋斜谷斜瞥了一眼這位昔年槍仙王繡的師弟,對於徐偃兵的請求,老人不置可否。

    徐偃兵也沒有強人所難,前去支援吳家劍冢那對年紀輕輕的劍冠劍侍,武當大真人俞興瑞已經動身去增援毛舒朗嵇六安兩位南疆宗師,吳六鼎和劍侍翠花仍是隻有他們兩人面對一整座萬人步陣,雖然尚未陷入必死之地,但已是陷入重重鐵甲包圍之中,尤其是不知為何那名劍術卓絕的女子劍侍,哪怕眼睜睜看著劍冢當代劍冠多次氣息衰竭,險象環生,她的那柄素王劍始終不曾出鞘殺敵,似乎不願主動幫助吳六鼎分擔壓力。加上年輕劍冠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只顧埋頭鑿陣,一往無前,一副老子恨不得直接殺到北莽太子大纛之下的架勢。

    相比之下,天下屈指可數的刀法宗師毛舒朗與龍宮客卿嵇六安就更為穩重,甚至還能夠極大牽制住整座攻城方陣的推進速度,當代武當掌教李玉斧的師父俞興瑞,之所以選擇支援毛舒朗嵇六安,也在情理之中,一來能夠更大程度阻滯北莽攻城步伐,二來那名年輕劍冠太過冒失激進,俞興瑞想攔都攔不住,也不好去攔,終究吳家劍冢枯劍士那些不近人情的條條框框,俞興瑞早有耳聞,即便作為慈祥長者和武林前輩,就算心存惻隱,可真要老人出手,卻是十分棘手,怕就怕解圍不成,還會畫蛇添足幫了倒忙。

    大陣之中,吳家劍冢的年輕劍冠視線被汗水模糊,他手持兩柄隨手奪來的戰刀,剛剛擊退百餘名北莽甲士的密集刀陣,對於吳六鼎這種境界的劍客來說,自己手中持有何種兵器,都已經無關緊要。他趁機大口喘氣,甩了甩腦袋,抬起袖子胡亂擦了擦汗水,望著前方,年輕人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