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二百零一章大風起時,豈能不落人頭(中)

    依據東線葫蘆口那邊種檀總結出來的寶貴攻城經驗,對虎頭城展開的連綿攻勢,在戰最前線場上投入足夠兵力蟻附攻城的前提下,還應當在第二線之上,以十名左右兵源齊整的千夫長領銜,足足養精蓄銳且靠近戰場的一萬人馬,城下一旦出現某個千夫長麾下傷亡達到兩百人至多三百人的緊急形勢,無論戰果大小,這支人馬都要立即撤出戰場,然後交由後方某位千夫長率兵火速頂替攻城。這虎視眈眈的一萬人,如果在某處戰場尋覓到機會,也被董卓賦予便宜行事的兵權,無需等到主帥營帳的軍令,可以第一時間把兵力投入戰場,那些心存僥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千夫長,由於錯失良機,不等他們返回營地,就已經被南院大王派出一隊董家騎軍就地處決了兩個,連累兩名萬夫長被降職為千夫長,其中一人戴罪立功,最終帶領三百死士攻入虎頭城城頭,在殺死一名姓褚的北涼校尉後,為劉寄奴親手斬殺,死在城頭,屍體被北涼士卒用飛鉤釘入脖子,懸掛於城牆之上,北莽收回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後,董卓親自將這位中線戰場首位戰死沙場的萬夫長送入棺材,派人運回南朝。

    此時此刻,兩支穿插在步軍方陣中先行衝鋒的遊騎,在看到那抹快如奔雷的身影撞向中軍步卒後,有精於騎射的騎卒在得到主將軍令後,左右兩側幾乎同時向中央空白地帶拋射出一撥箭雨,哪怕幾乎所有人騎卒都預判那人的奔速,沒有射人,而是射向了那人的前方地帶,但是他們仍是隻見到一枝枝羽箭落在了那道白虹的身後,實在是太快了!

    兩支騎軍不再浪費囊中箭矢,繼續前衝。

    徐鳳年在前衝時,左手輕輕按在腰間刀柄上。從城頭落在城前後,轉瞬間就可以清晰看到中軍步卒最前方的那一張張臉孔,清晨時分,那些清一色拎著盾牌的北莽蠻子大口大口吐著霧氣,很多人正值壯年,也許很多年前就是久經戰陣老於廝殺的北莽老卒,眼中也許仍有緊張,但沒有絲毫初次上陣的那種茫然,這不奇怪,無論是以騎軍對騎軍的衝撞,還是以步對騎的重型步卒拒馬陣,能夠位於最前頭的士卒,都是軍中最為善戰且敢死的一等精銳,因為他們做的事情正是“趕死”二字而已。

    北涼守城,先弩後弓再弩,這三板斧,在葫蘆口的臥弓城還是霞光城,就已經讓北莽步卒吃足苦頭。而那撥“先弩”之中,又按照弩的輕重之分,充滿了層次感。床弩,大黃弩,蹶張弩,北涼邊軍三種最為著名的重弩,在細分為提弩、填弩和發弩三種職責弩手的操控下,一支支弩箭依次射出。

    在徐鳳年突入北莽戰陣之前,身後城頭就有巨型床子連弩的弩箭激射而出,弦上綁有鐵兜子,完全可以將一名騎軍連人帶馬當場貫穿,弩箭大如槍,其中一根弩箭掠過徐鳳年的頭頂,射中一座移動對樓,直接穿透而出,帶著樓內屍體血跡的巨大弩箭沒有就此停止,落在對樓身後的步軍大陣中,將一名誤以為僥倖列陣在遮掩物後起碼可以更晚些戰死城下的士卒,連盾牌帶胸膛一起射出大窟窿,恐怖的貫穿力,讓那名士卒還來不及感受疼痛就徹底死絕。

    徐鳳年剎那之間拔出涼刀。

    單人破陣!

    與徐鳳年正面相對的北莽步卒第一線上,只見數名負責為身後弓箭手遮擋箭雨的士卒,“緩緩”提起盾牌。

    徐鳳年一穿而過,北莽士卒的盾牌與身軀同時分為兩半,向兩側飛去。

    在這條直線上,最前幾排的盾牌手和稍後的弓箭手,無一例外都裂出一團血霧。

    而在直線附近的橫向位置,不知為何,相比縱向上的死法悽慘,後者都死傷得無聲無息,也許是被細針一般不易察覺的玄妙之物,從太陽穴刺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紅點,也許是從一側肩頭刺透另一側肩膀,也許是心口給穿過,死得莫名其妙,死相併不駭人,只有等到屍體倒地後,才會有些許血跡從傷口緩緩淌出,而那個破開厚實陣型的身影早已在屍體後方很遠。

    以尋常武人肉眼不可及的驚人速度,青梅竹馬黃桐蚍蜉在主人四州瘋狂旋轉。

    四柄飛劍起雷池。

    如同一把利器在肌膚上劃拉出一條血槽,徐鳳年一氣破陣一百六十步後,身形略微停滯,抬頭望去,意料之中,近處已經有三名聞腥而動的北莽武道高手圍殺而來,更遠處,亦是有一撥高手兔起鶻落,紛紛趕來。而北莽步軍戰陣沒有因此而滯緩腳步,在震天響的戰鼓聲中與他擦身而過,當時徐鳳年趕到虎頭城,看到北莽大軍那種極為有序的撤退就已經讓他深感棘手,也愈發敬佩虎頭城劉寄奴的守城有方。徐鳳年趁著為首一名用刀高手當頭劈下的空隙,很“閒情逸致”地一抖腕,看似隨意抖落涼刀上的鮮血,但是那股凌厲罡氣所致,左手邊那些個北莽甲士的屍體就是成片倒飛出去。

    那個用刀高手視死如歸,他那自認臻於化境的一刀灌注自身所有氣機,刀尖處有淡青色罡氣吐露,顯然是二品小宗師才能具備的不俗修為。

    在心存必死的小宗師吸引徐鳳年注意力的同時,左右有兩人不約而同地驟然加快速度,一人赤手空拳的魁梧漢子從天而降後,猛然前撲。而徐鳳年右手那個矮小老人嘴巴緊閉,一手貼住胸口,一手拖後做斜提長槍狀,弓腰衝向那個傳說中的天下四大宗師之一的年輕人。瞬間爆發出來的盎然殺機,讓那些戰戰兢兢卻目不斜視的北莽普通士卒都感到了一股遍體寒意。

    那個高高躍下一刀勢如破竹的小宗師,驀然瞪大眼睛。

    他手中那柄相依為命半輩子也算是刀中重器的“老傢伙”,竟然就給那個年輕人隨隨便便伸出一隻手,就那麼輕描淡寫握住了刀鋒。

    與此同時,那個雙拳錘出的壯漢如遭重擊,魁梧身軀一頓,繼續咬牙前衝,然後胸口再度傳出一陣陣細微卻綿延的聲響,這名被一紙令下徵召入伍的江湖武夫也的確是條硬漢子,在整個胸膛幾乎被四柄飛劍來回穿出千瘡百孔的可憐情形下,仍是試圖將雙拳轟砸在那個年輕人身上。但是相距不過七八步,竟是好像咫尺天涯,他的身體在接連四次撞擊後,不僅胸口鮮血四流,臉上更是七竅流血,腳步已是踉蹌,最後只能搖搖晃晃,那耗盡性命元氣的一拳,到頭來仍是隻能軟綿無力,就像是試圖去摸了一下對手的肩頭而已,漢子眼中充斥著不甘神色,倒地身亡,到頭來竟是沒能碰到那人的一片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