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九十一章事未了拂衣去

    年輕人搖了搖頭,不與頑劣孩子斤斤計較,上前幾步,彎腰想要去撿那頂相依為命的狐皮帽子,不料一根軟鞭如靈蛇吐信,勾住狐皮確是質地不堪入目的廉價皮帽,鞭子撩起,皮帽高高拋起,然後這根在江湖讚譽為虎尾秧的軟鞭形如蛇盤,鞭頭與鞭身相擊,聲響如爆竹,震響過後,驟然伸直,彈在皮帽上,迫使那頂帽子斜斜墜回主人,恰好覆在年輕人的頭上,這一幕,果真贏了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的古話,那年輕人想必是被孩子的長輩這一手給震懾住,在圍觀旁人唯恐天下不亂的陣陣叫好喝彩聲中,安靜站起身,扶正了狐皮帽,甚至沒有去瞥一眼那抖摟了一手超群鞭術的精壯漢子。

    見年輕人惹事後一退再退,那位家族在遼東世代豪橫的漢子也懶得痛打落水狗,他生得五短身材,身邊媳婦倒是高大妖嬈得讓人眼饞,不說其它,光是一修長雙腿就差不多有到他肋下,這般身高的女子不說在南方,便是在北地也罕見,尤為不易的是她身材勻稱,雙峰對峙,即便披有厚裘,也是不甘寂寞地呼之欲出。身邊還有兩對跟他們家世淵源不淺的神仙俠侶,都是三十幾的歲數,男子有雄氣,女子婉約,四人看到這幅談不上和氣生財的場景,也都相視一笑,有些不贊同,只是眼神憐憫,卻也沒有給那陌路年輕人說上一句公道話,闖蕩江湖,幫親不幫理,大抵如此。幾乎所有人都沒有留意到那沒有半兩骨氣的年輕人在牽馬後,按下狐皮帽子之前,悄悄做了個不易察覺的擺手姿勢,除了一直冷眼旁觀的周親滸,因為這個女子始終將視線都停留在這個龍尾坡上初見的徐奇身上,她如何都想不明白能讓逐鹿山數十位大魔頭知難而退的男子,一個能讓魔教請去登山封侯的大人物,怎就如此落魄了。

    周親滸猶豫了一下,走到繼續眺望蕭索冬日春申湖景的男子身邊,這些時日一直跟她朝夕相處的徐瞻緊隨其後,背有一根祖傳長棍的徐瞻才走出幾步,很快就被一些眼尖的傢伙認出,這些天快雪山莊在春神湖上擺下幾座耗資鉅萬的擂臺,除了被徽山紫衣奪盡風光的主擂,還有其餘幾座小擂,也是高手輩出,徐瞻就在其中一座擂臺上一鳴驚人,跟西北一位老當益壯的高齡刀客酣戰了四百回合,仍是勝出,然後接連成功守擂四場,才被聲名遠在徐瞻之上十萬八千里的東南劍道名家謝槐柏擊敗,眾人這才猛然記起徐瞻的父親徐大丘著有《觀技經》,曾是世間屈指可數的棍法大家,家道中落的徐家因為徐瞻的技驚四座,被許多武林前輩尤其是兩淮高手視為有望家族中興。那名比媳婦矮了一頭的遼東豪俠收起軟鞭,看到徐瞻突兀露面,稍加思索,爽朗一笑,主動問道:“這位可是將家學《觀技經》發揚光大的徐瞻徐公子?”

    徐瞻本來對這些恃力而驕的江湖豪俠沒有好感,可被認出後仍是轉過身,微笑抱拳還禮道:“小子徐瞻,曾聽父輩說有遼東馮家,高手如雲,既可一鞭摔死吊額猛虎,更有箭術出神入化,僅是扣絃聲,便能讓飛鳥驚弓而墜。”

    那遼東馮家的偏房庶子聽了這一席話,可謂是被麻姑搔癢,正巧搔到了癢處,通體舒泰,一句好話三冬暖,要是別人來溜鬚拍馬,他大可以不放在心上,可徐瞻終究不同,既有不輸遼東馮家太多的淵博家學,徐瞻本身也身手不俗,將來未必不能成為一流高手。聲名僅在兩遼一帶流轉的馮茂林使得一手高明鞭術,箭術更是出類拔萃,若非馮家素來被膠東王趙睢不喜,以馮茂的家世本事,去撈個實權校尉並不難,這趟南下快雪山莊,為了避免麻煩,沒有攜帶那張牛角大弓以便找機會嶄露頭角,讓馮茂林引以為憾,僅憑軟鞭,沒有掌握馮家鞭術精髓的他自知斤兩,打擂極難像徐瞻那般連贏多場,江湖難出頭,就難在馮茂林這類世家子弟,就因為庶出,也要被長房嫡子壓下一頭,習武是銷金窟無底洞,一個有野心在武林中冒頭拔尖的家族,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人人兼顧,馮茂林尚且如此,更別說出身一般家族的練武子弟,鍛鍊體魄的藥材,積攢或是借覽秘笈的金銀和人情雙重開銷,搬動名師高人來家族授業的種種付出,都會讓人咋舌,故而窮習文富習武,半點不虛。這邊馮茂林跟徐瞻套近乎,給一戰成名的徐瞻介紹身邊兩雙跟遼東馮家家世相當的夫婦,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