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百四十八章是誰先見他白頭

    徐鳳年揉了揉臉,輕聲道:“小時候她跟我大姐打過一個賭,二姐說她一定會在三十歲以前帶兵殺到南京府。她們兩人的賭注分別是一本兵書和一盒胭脂。”

    徐北枳冷哼一聲:“軍情大事豈能兒戲?!龍象軍的行軍路線分明是經過兵法大家精確計算過的,以軍損搏取大勢,可以視作是在為你爭取時間,你二姐算什麼?”

    徐鳳年調侃道:“你有膽子,下次見著了她,自己問去。反正我是不敢。”

    徐北枳愣了一下,“你連弱水都敢去,第五貉都敢殺,竟然不敢見你二姐?”

    徐鳳年唉聲嘆氣,有些頭疼。

    當初練刀就給她見面不說話,這次在北莽繞了一個大圓,還不得被她拿劍追著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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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支騎軍深入腹地,如同庖丁解牛,繞過諸多軍鎮險隘,在北莽版圖上以最快速度撕扯出一條絕佳曲線。

    速度之快,戰力之強,目標之明確,都超乎北莽所有人的想象極限。

    為首一騎披甲而不戴頭盔,年輕女子視野中,已經出現那座北莽南朝最大城池的雄偉輪廓。

    身後九千輕騎眼神中都透著瘋狂炙熱的崇拜。

    從來不知道原來仗可以這麼打,就像一個大老爺們在自己家裡逛蕩,遇上毫無還手之力的不聽話孩子就狠狠賞他一個板栗。

    每一次接觸戰之前,都如她所說會在何時何地與多少兵馬交鋒。因為繞過了全部硬骨頭,以大雪龍騎的軍力雄甲天下,收拾起來,根本就是不費吹灰之力。

    敢情她才是南朝這地兒的女主人?

    一路北上得輕而易舉,不過接下來轉身南下才是硬仗!

    但老子連南京府的城門都瞧見了,還怕你們這群孫子?

    女子容顏不算什麼傾國傾城,只是英武非凡,氣質中絕無摻雜半點嫵媚嬌柔。

    她下馬後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書籍,點燃火褶子燒去成灰,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嘴唇微動,然後默默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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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涼歷年冬天的大雪總是下得酣暢淋漓,不像南方那樣扭扭捏捏,這讓新近在這塊貧瘠荒涼土地上安家的幾個孩子都很開心,北涼鐵礦多少,戰馬多少,糧食多少,反正都不是他們可以觸及的事情。四個孩子中大女兒沒甚出奇出彩,跟尋常少女一般喜好胭脂水粉,就是性子潑辣,像那盪鞦韆,也不像尋常大家閨秀那般含蓄,總恨不得盪到比頂樓還要高。老二最為聰慧,自幼便視作神童,讀書識字極快,性子也內斂,都說像她孃親。老三長得最像他那風華絕代的孃親,典型福氣的北人南相,跟他一生下來便註定勳貴無比的身份十分相符。興許是這個家的子孫福運都用光在了前邊三個孩子身上,到了土生土長在北涼的四子這裡就有些可憐,就跟家鄉的土地一樣,他打從孃胎裡出來就沒哭過一聲,會走路以後也憨憨傻傻,枯黃乾瘦,鼻子上時常掛著兩條鼻涕,跟口水混淆在一起,府上下人也都覺著女主子是因為生他才死的,私下對前邊三位小主人都打心眼喜愛,唯獨對力氣奇大的老四惡感,膽子大一些的年輕僕役,四下無人時就會狠狠欺負幾下,反正小傢伙銅筋鐵骨似的,不怕被掐,就是扇上幾耳光,只要不給管事門房們撞見,就都不打緊。

    十二歲徐渭熊的書房纖塵不染,井然有序,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物品,除了文房四寶就只剩下囊括諸子百家的浩瀚書籍,書櫃擺放的每一本書都拿硃筆細緻圈畫過。今天她正在一絲不苟寫那個“永”字,北涼王府的二郡主公認無所不精,唯獨書法實在是不堪入目,這讓要強好勝的徐渭熊鑽了牛角尖,誓要寫出滿意的楷字,比不過弟弟也就罷了,怎能輸給她?!書法真意,她早已爛熟於心,都不用別人如何傳授,直筆駐鋒側鋒當如何才算爐火純青,她都很心知肚明,可真到了她毫尖寫出,總是如蚯蚓扭曲,這讓這個秋天寫了不下三千永字的徐渭熊也有些惱火。

    一個唇紅齒白異常俊俏的男孩提了一具比他體型還要小一圈的“屍體”來到書房。

    徐渭熊微微抬了抬眼角,不理睬。

    錦衣華貴的孩童放下屍體,笑哈哈道:“黃蠻兒,咱們到了。”

    躺在地上的“屍體”聞聲後立馬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憨憨咧嘴笑,懸掛了兩條鼻涕蟲,還流了許多口水。

    這一對兄弟就是徐鳳年和徐龍象了。

    黃蠻兒喜歡被哥哥拖拽著,也喜歡大雪天被哥哥倒栽蔥進雪地裡,整顆腦袋冰涼冰涼的,舒服得很!

    徐鳳年伸手幫弟弟仔細擦去鼻涕口水,然後胡亂擦在自己袖口上,指了指書房裡一樽龍頭對大嘴蟾蜍的候風地動儀,拍拍黃蠻兒的腦袋笑道:“去,玩蛤蟆去,記得這次別弄壞了,到時候二姐趕人,我不幫你的。”

    枯黃稚童乖乖去大樽旁安靜蹲著,這回沒把蹲在地上承接銅球的蟾蜍偷偷拔起來。

    徐鳳年趴在書案上,嚷嚷道:“二姐,還練字呢,練啥哦,走,咱們去湖邊釣魚,大姐都在那兒擺好繡凳了。”

    已經有了少女胚子的徐渭熊根本正眼都不瞧一下弟弟徐鳳年。

    徐鳳年撓撓頭,無奈道:“真不去啊?”

    徐渭熊不耐煩道:“再寫六十個永字,我還要讀書。”

    習以為常的徐鳳年哦了一聲,嘻嘻一笑,搶過筆,鋪開一大張熟宣,唰唰唰一口氣寫了幾十個潦草永字,這才將筆交還給二姐,“瞧,你都寫完了,一起玩去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