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百一十四章白衣僧掠白虹

    種府經歷刺殺以後,府中上下明暗各處,依舊井然有序,大將軍種神通甚至都未露面,只有種凉在陸歸別院站了片刻,不痛不癢問過婢女劉稻穀幾句,再看了幾眼被劍氣波及的地面,也沒有半分凝重表情。見到身材魁梧的種凉,陸歸鬆了口氣,他雖然年少時便不喜此人的離經叛道,但某些時候不得慶幸自己並非種家老二的敵人,在陸祠部眼中,種凉行事荒誕,根本看不透,當自己和同齡人種神通還在家學私塾寒窗苦讀時,少年種凉就已經殺過許多人,據說及冠前去了一趟公主墳,以至於錯過了及冠禮,後來成親,新娘子是八抬大轎抬入了種家府邸,可新郎官卻不見了,劣跡斑斑,把種家老太爺氣得七竅生煙,老太爺歸西時,種凉也沒能見上一眼。

    陸歸的如釋重負,除了見到有魔頭種凉坐鎮府邸,還有不為人知的原因。關於種桂的暴斃,他已經聽過女兒陸沉的說法,打心底半點不信,可既然種桂前腳剛死,後腳就有高明刺客堂而皇之入府針對種檀,等於側面證明了陸沉的說法,這對陸家是天大的好消息。福禍相依,女兒破相,加上冥婚,還有接下來的進入秦帝陵墓,一旦回到南朝,整個陸家都會得到一筆豐厚的報酬。陸歸想起可憐的女兒,說了一句自相矛盾的言語:“可惜是女兒,幸好是女兒。”

    持節令赫連武威的那個家,唯一配得上持節令身份的,大概就是引泉入府做湖,夜已深,睡意卻淺。沒了洛陽在場,三個男人談興正濃,都是粗人,少有引經據典的高談闊論,經過交談,徐鳳年才知道在老持節令眼中,徐驍六名義子,陳芝豹是當之無愧的帥才,但接下來稍遜的兩位將才,褚祿山竟然還要在袁左宗之前,說起這個帶給老人兵敗被俘恥辱的死胖子,持有一州權柄的老人非但沒有記恨,反而好不掩飾其欣賞,說褚祿山治軍嚴酷,尤其是擅長率領一支孤軍,深入必死腹地,是真正意義上沙場百戰九死一生的福將和猛將,智勇兼備。徐鳳年因為年紀的關係,錯過了春秋時期那些舉國大戰,對於褚胖子,只記得他那張笑眯眯白嫩嫩的肥臉,臃腫到幾乎見不到眼睛和脖子,很難想象他領兵陷陣殺敵的畫面。今天聽過了赫連武威的讚譽,才驚覺褚祿山要是真反了,似乎比袁左宗靠暗中攏陳芝豹還來得後患無窮。

    赫連武威喝了口酒,滿臉紅光,肌膚褶皺如松紋,愈發像個老農,“聽說過一些個得天獨厚的門閥公子練武最終練成高手,還真沒聽過有藩王嫡子成就大氣候。”

    白髮老魁拆臺道:“這小子運氣好,有劍九黃和李淳罡這樣的領路師父。老夫要是打小就有一座聽潮閣,保準十八歲之前就入一品。再有高人指點,三十歲之前絕對到達指玄境界。”

    赫連武威斜眼道:“你要是來做北涼世子,早投胎十八回了。”

    老魁瞪眼怒目,赫連武威哪裡會懼怕他的示威,懶得理睬。徐鳳年坦然自嘲道:“是運氣好。道教有說人自受胎時算起,男子的先天稟賦,以八為準,七八五十六歲之後,就已經生氣全無,只留後天餘氣強撐,所以富貴老者,年邁再信黃老,去求道修長生,往往成為奢望,也僅是稍微延年益壽。練武確實八歲前築基煉體極為重要,十六歲前要是還沒有下苦功夫,想成為高手,跟做夢差不多。我小時候自己倒是也有成為頂尖劍士或是一流刀客的想法,不過耽誤了,後來歸功於上武當山,被王掌教灌輸大黃庭,後邊的境界攀升才能一日千里。說到底,靠自己的很少,靠家世的佔多。”

    赫連武威搖搖頭,“我不愛聽這種話。我是過來人,知道其中的艱辛。”

    白髮老魁總算說了句良心話,“其實你小子還是有些韌性的,這個老夫還真不好意思否認。不過說句潑涼水的話,你這輩子啊,是追不上大念頭這些怪物了。”

    赫連武威罵道:“就你屁話最多!”

    徐鳳年笑道:“武功這東西,說到底還是練了再說。”

    老魁愣了一下,嘀咕道:“跟劍九黃一個德性。”

    徐鳳年好似沒有聽到這句話,問了個關鍵問題:“赫連伯伯,那這次是否答應截江,讓秦帝陵浮出水面,重現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