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百一十二章新故兩人

    種檀哈哈笑道:“不否認不否認。”

    吃過蟹喝過酒,陸歸也寫了一幅字,潦草無邊,將近二十個字一氣呵成,鋒芒畢露。種檀性子無賴,認不得一個字,但是問過了所寫內容,是“利民之功一二,遠勝道德文章八九,幾近聖人”。這句話顯然有吃人嘴短的阿諛之嫌,不過陸祠部書法-功底和清貴身份到底是都擺在那裡,這幅字送出去,如他先前三香相宜所說,是陸歸種檀赫連威武三方盡歡,而且陸歸本是做道德文章的讀書人,以貶低自己來抬高身為武夫的西河州持節令,不惜以幾近聖人四字去點評,可以說讀書讀出了灼然學識。

    種檀送蟹酒而來,拿字幅離去,都是拿別人人情做兩面討喜的事情,他和女子跨過房門,走向院子,徐鳳年沒有去打量這對男女的背影,而是直直盯住窗孔內陸歸的神色變化,當看到陸祠部望向窗口,流露出一抹緊張時,徐鳳年便心知不妙,那時候婢女背對自己倒酒不慎,以手指而非袖口塗抹,徐鳳年就起了疑心,雖然不確定她如何得知自己的行蹤,但聯繫陸歸的異樣,種檀十有八九要去喊人來收網,徐鳳年可沒當一隻悶壇醉蟹的興趣,春秋先發制人,剎那氣機浩浩蕩蕩如銀河倒瀉,從上往下,不出所料,種檀只是轉身旁觀,有個粗俗名字的婢女則出手如驚雷,纖手添得香研得磨煮得酒,一樣殺得人,輕輕一抬手,竟然隱約有宗師風度,徐鳳年北行路上孜孜不倦鑽研刀譜,加上許多生死搏殺的砥礪,刀法臻於圓潤如意,春秋折了一個角度,急落急挑,撩向劉稻穀的手臂,她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順勢五指成鉤,不退反進,也非敲指劍身或是硬扛劍鋒,而是指尖匯聚如磨刀石,發出的摩擦聲響,讓人耳膜刺疼,春秋劍一瞬顫抖起伏三十下,徐鳳年不曾想已經足夠重視這名古怪女子,還是小覷了她的身手,抽劍而還,一陣火星四濺,徐鳳年一劍無法-功成,乾脆收劍入鞘,準備近身廝殺,沒料到女子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踏出一連串賞心悅目的小碎步,小院無風袖飄搖,雙手十指令人心寒,徐鳳年練刀以來,翻閱過的刀譜劍譜可以堆出一座小山,其餘秘笈,只能算是泛泛,如女子這般外門功夫,也認識幾門形意龍爪的手法,當下也不好追究,既然她捨不得春秋劍,徐鳳年就遂了她心願,春秋離手以氣駕馭,氣焰暴漲,小院頓時劍氣縱橫,寸寸殺機。

    婢女落了下風,種檀猶有興致笑道:“你這人挺有意思,跟我一個德行,不看臉,就都是英俊瀟灑的公子哥,一看臉,喜好小白臉的婆娘們就都要失望。難道你是我失落多年的兄弟?這位好漢,你姓啥名甚,要不說來聽聽?等會兒不小心死了,可就不明不白,太冤枉。”

    徐鳳年出客棧前換上一張麵皮,成了個面目猙獰的虯鬚大漢,如同雷鳴寺裡的一尊怖畏力士,跟上一張麵皮的儒雅書生形象大相徑庭。女子雖說不佔優勢,卻也不是毫無招架之力,女子打架,撓人臉面。這姑娘還真是撓出大意味了。徐鳳年懶得戀戰,一劍扶搖式,氣勢如虹,種檀終於臉色微變,踏出一腳,地面被他踩得一大片龜裂,徐鳳年一劍半出復還,身形扶搖而退,躍過院落牆頭,隨後幾個兔起鶻落,消失於夜幕,繼續嫻熟潛行,這也符合刺客的行事風格,一擊不成,當退則退。

    種檀搖頭阻止劉稻穀的追殺,吹了一聲尖銳口哨,整座府邸頓時燈火通明,僕役點燈掛籠,士卒披甲持矛,死士擇地蟄伏,一切毫無慌亂,可見種家習慣用治軍之法治家。

    種檀伸了個懶腰,笑道:“這傢伙估計就是殺種桂的那個,確實厲害。你脫胎於公主墳獨有書藝的寫碑手也沒佔到便宜,種桂不死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