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百三十七章讓你不練劍

    姜泥死死捧著那本《頭場雪》,淚眼婆娑,哽咽罵道:“以為誰都像你這種鐵石心腸嗎!”

    李淳罡湊熱鬧說道:“老夫得空兒瞥了幾眼,書中情愛倒還好,倒是這王東廂的詩,真是好,追摹先賢,深諳正詩的金石氣韻。不過有幾篇有失水準,不知跟誰學來的壞習慣,大段大段生搬老莊易三玄,尤其是從佛經上剝捉下來的一些生僻詞彙,要老夫來評,便是生了禪病。不過春秋國戰以後,士子逃禪幾十萬,因此也不能說就是這位王東廂才氣不足,只是順應時勢罷了。”

    突然,徐鳳年與老頭兒極為默契地大眼瞪小眼,看得旁人又是一陣面面相覷。這兩傢伙同時笑容古怪,只是李淳罡笑意中多了幾絲慨然唏噓。兩人再同時一嘆,連姜泥都忍不住收拾情緒,好奇嘀咕這兩傢伙是怎麼了。她自然不知道老劍神那個李青膽的別號是出自一位大家閨秀的贈詩,那位女子與王東廂一般無二,在當時士林文壇上亦是詩豪一般的奇葩,可她一生中最出彩的華章,皆是在為愛慕的李淳罡所寫。可惜李淳罡心無旁騖,極情於浩浩劍道,年輕時候全然不顧兒女情長,多少女子為此黯然神傷,至死不得安心兩字。

    在這件事情上,徐鳳年與李淳罡,何其相似?

    老劍神呢喃感傷道:“這王東廂小丫頭有大仙氣啊,一本《頭場雪》早就將世間百態給說窮盡了,便是老夫這等早先自詡天下第一散淡漢子的傢伙,看了這書以後被當頭以喝,才知閒散清淡是假,什麼狗屁風流的高談雄辯蝨手捫,什麼自詡風骨的嶙峋更見此支離,裡子裡恐怕仍是逃不過那一句‘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回頭再思量齊玄幀那句臨別贈言,說是隻要在山下,便要被道祖兩指方寸間的一紙靈符給拘下來,不管如何都逃不出去。”

    李淳罡抬起手,接過世子殿下丟過來的一隻酒囊,狠狠灌了一口,胸中悶氣一掃而空,笑問道:“作者作書時的心思,旁人怎得知。你下次再看到那被封作王東廂的小女娃,替老夫問個問題,她小小年紀,足不出戶,怎能借書中一潑皮無賴之口道出天下萬般難事皆可在女子大腿上辦妥的警世妙語。”

    徐鳳年點了點頭。他讀《頭場雪》不多,但身邊似乎所有人都身陷其中不可自拔,大姐與姜泥同樣是掬了無數把同情淚,連那臭名滿北涼的死黨李瀚林都太陽打西邊出來地泛起心酸,加上第一次見面便在讀《頭場雪》的靖安王妃,王東廂的書迷可謂數不勝數,難怪被譽作千人讀來《頭雪》千種雪,看來是要抽空好好欣賞一遍。徐鳳年低頭嚼著肉,魚幼薇輕聲提醒,說車廂裡還餘下一套潔淨衣衫,徐鳳年嗯了一聲,抬頭說道:“接下來的日子你與魏爺爺一起描繪那四具甲冑的符籙紋路,我可能不太能得閒了。”

    魚幼薇將尖尖的下巴墊在白雪慵懶的武媚娘身子上,柔聲道:“好的。”

    徐鳳年有些愧疚說道:“有沒有被白天的廝殺嚇到?”

    魚幼薇笑著搖了搖頭。徐鳳年立即露出狐狸尾巴,嘿嘿道:“我的刀法架子是不是很有大家風範?”

    魚幼薇嫵媚白了一眼。就坐在徐鳳年身邊小心翼翼護著《頭場雪》的姜泥則冷哼一聲,很不捧場。

    徐鳳年伸指一彈,將一粒不知是蚊蠅還是飛蛾的蟲子彈到小泥人臉頰上,力道不輕不重,接連彈了好幾只,嘴上取笑道:“讓你詆譭本世子鐵石心腸,讓你這懶貨不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