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紅 作品

第七百五十三章 寨子之夜

    房間內沉默了許久,一名頭目幽幽道:“好處人人想要,但是這件事情若是洩露出去。”

    為首的修士冷然道:“只要我們配合得當,怎麼會洩露出去?”

    另一名頭目輕聲道:“隊伍中這麼多人……”

    為首的修士冷笑:“血佛寺的賊禿,烏頭老祖會親自出手,將其斬盡殺絕。法海隨行人等,一個都不會留下。桃娘子她們麼,嘖,下場可想而知……剩下的那一隊人,我大體摸清了他們的來歷,應當是鎮字第十城司馬家的人……一併葬了就是。”

    “這裡,是莽荒,是妖蠻、邪魔的地盤。”

    “他們正要起意對付一人,你們以為,會有任何紕漏麼?”

    為首的修士輕輕搖頭:“以他們的力量,不用我們出手,也有很大的把握將法海生擒……要我們配合,不過是預防萬一。如果那法海真有什麼壓箱底的手段,讓他僥倖逃脫了,我們就要變成法海的累贅,讓他無法逃得太便利了!”

    “甚至,抽空子給他一記狠的!”為首的修士眸子裡閃過一抹兇光。

    幾個頭目思忖片刻,輕輕點頭。

    一名頭目輕嘆了一聲:“幾日同行,看得出來,這法海,倒是個熱心腸的。他也不去光顧桃娘子的那群女兒,卻願意有意無意的庇護她們,倒是個好和尚……嚇,這世道,好人沒好命!也只能,虧了他了!”

    為首的修士輕輕搖頭:“可不是麼?好人?呵呵,這世道沒好命的好人,多了去了……就說那賤人一家,不也都是好人麼?可是現在呢?等我們將她抓回去,交給公子,呵呵……你們,誰沒得過那賤人的恩惠?”

    屋子裡的氣氛就有點尷尬。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乾咳了幾聲,開始商量如何成為盧仚的累贅,當那些妖蠻、邪魔真個發動的時候,如何將法海送進陷阱,讓他無法逃脫云云。

    平壩裡,那一隊身披重甲的私軍精銳,也在大吃大喝。

    血腰子幾個,已經和這隊私軍的首領混熟了,又有酒肉助興,喝得面紅耳赤的他們漫無邊際的忽悠著。

    這一隊私軍,修為強,裝備好,配合有素,乃是鎮字第十城堪稱頭號家族的司馬家的精銳。司馬家在莽荒山嶺中,新開闢了一處面積極大的礦場,蓄養了眾多礦奴正在日夜開採。

    但是礦場的礦脈延伸,卻和鎮字第三十六城的豪族姚氏的一處礦場相接……這也就罷了,在兩家礦場相接處,更發現了一處極好的小洞天。

    兩家佈置在礦場的人手,頓時為了那處小洞天,爆發了激烈的血鬥,短短數日時間,死傷數以萬計。

    他們這一支人手,悉數由真仙組成的精銳,就是緊急從司馬家的本家抽調而來,趕去礦場緊急增援的。本家下了死令,讓他們十萬火急的趕去礦場增援,勢必要將姚氏的囂張氣焰給打下去。

    這也是司馬家的首領被烏頭老祖魔光標註後,不願,或者說不敢返回鎮城消磨魔光,而是繼續南行的主要原因。實在是家規森嚴,他不敢耽誤時間!

    至於說烏頭老祖的那一道魔光麼,雖然是麻煩,但是司馬家和莽荒中的一些妖蠻、邪魔勢力,也有一定的交情。反正鳩頭魔祖不是他們下的手,他們只是遭了魚池之災。

    司馬家已經有重要成員預先趕去了礦場。

    只要他們和那位重要成員匯合,以司馬家的人脈,些許誤會,想來是能解釋清楚的。

    盧仚站在二樓露臺,整個平壩的動靜盡在眼裡、耳裡。

    聽得司馬家的那位首領一番說話,盧仚詫然道:“我還以為,鎮城之人和莽荒中的妖蠻、邪魔,是水火不容之勢。沒想到,大家居然其樂融融如斯?”

    渡苦和尚也看向了司馬家那隊私軍精銳的方向,他長眉豎起,冷然道:“人心鬼蜮,盡是敗類,悉數可殺……呵,和妖蠻、邪魔有‘交情’?放在當年和妖蠻、邪魔大戰之時,就憑這兩個字,他們已然九族誅滅了。”

    驀然間,渡苦和尚微微一愣神。

    他皺了皺眉,朝盧仚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就大袖一甩,大踏步下樓,幾個閃身沒入了黑暗中。

    他和一群血佛寺的僧眾,並沒有住進象蠻建造的小樓客棧,而是選擇了在一處平地露天打坐。

    盧仚看著渡苦和尚沒入黑暗中,也不以為然,目光徑直落在了從小樓中走出,滿臉是笑的湊到了三牙寨主身邊的青囊道人身上。

    青囊道人和三牙寨主低聲都囔了幾句,那身高三丈的寨主‘卡卡’笑了幾聲,長鼻子在青囊道人的腦袋上輕輕的蹭了蹭,就帶著他朝著寨子中心一座佔地極廣的石屋子走去。

    不多時,那石屋四周百來根凋工粗樸的圖騰柱就亮起了澹澹的血色光芒,一聲聲高亢的野象鳴叫聲中,一層無形的禁制包裹了整個石屋,也不知道青囊道人和那寨主究竟說了些什麼。

    “混元羅天教。”盧仚手指輕輕敲擊面前的護欄,頗有些感慨的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萬象如何了?嘖,我究竟做了什麼,值得你們大張旗鼓的懸賞追殺?簡直是,毫無來由!就因為,我在下界,誅絕了你們一脈苗裔?簡直莫名其妙麼!”

    不管怎樣,渡苦和尚已經提醒了他。盧仚自己,也從青囊道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絲深深壓制的惡意,他已經有了足夠的提防……若是青囊道人想要做點什麼,那麼後悔的,肯定是這群混元羅天教的修士,絕對不會是盧仚!

    渡苦和尚回到自家師兄弟當中,盤坐於地,打坐誦經。

    如此半刻鐘後,他抬頭,朝著身邊一名大和尚望了一眼,眸子裡一抹血光閃動,一道‘他心通’靈識湧動,那大和尚緩緩點頭,雙手手印一變,整個人悄然化為一縷極細的血光鑽進了大地,頃刻間不見了蹤影。

    須臾之後,三牙寨所在的山谷北方,那一片蜘蛛叢林的邊緣地帶,血光一閃,大和尚悄然顯出了身形。他雙手合十,低沉的頌了一聲佛號:“哪位師兄,用秘咒召喚?”

    一層無形無跡的佛光禁制籠罩了方圓百丈之地,鐵枷佛、龍象伏藏佛從森森瘴氣中顯出了身形。

    龍象伏藏佛緩步上前,身後佛光湧動,一尊跨騎巨象、雙手持龍的佛陀法相在佛光中隱現。他向大和尚沉聲問道:“你,可是血佛寺弟子?三生師兄近年可安好?”

    那大和尚眉頭一挑,澹然道:“原來是佛陀當面,弟子渡性,此番有禮了。”

    微微一頓,渡性和尚輕聲道:“世間已無三生,弟子卻也不知他是否安好。”

    龍象伏藏佛呆了呆,抬起頭看了看暗沉沉、有大大小小扭曲的雲渦在亂旋,偶爾雲縫中可以看到半彎月亮猶如瘋魔一樣往來穿梭,不斷灑下一道道青紅色凌亂光柱的天空。

    輕嘆了一聲,他感慨道:“是,世間已無三生幻滅佛,世間已無三生師兄……唔,你家瀝血佛,近些年,可安好?”

    渡性和尚輕頌一聲佛號,不緊不慢的說道:“佛陀能頌出本寺秘咒,可見和本寺大有淵源。敢問佛陀尊號?尋訪瀝血佛,卻是為了何事?”

    龍象伏藏佛沉吟片刻,深沉道:“老衲龍象伏藏,當年和瀝血佛,曾經同在一尊佛老門下聽經,算是有一份同門情誼。昔年和妖蠻、邪魔大戰,老衲和瀝血佛,也有並肩廝殺、互相援手的情分。”

    看著渡性和尚,龍象伏藏佛沉聲道:“你不認識老衲,想來,是瀝血佛於莽荒歸隱後新收的弟子罷?你,給瀝血佛傳一份口信,就說,老衲找他,有要事相商。”

    渡性和尚眉頭蹙了蹙。

    鐵枷佛老臉上一股煞氣湧動,他周身放出黑漆漆的佛光,一股可怕的壓力驟然禁錮了渡性和尚全身,碾得他渾身骨骼亂響,差點就擠爆了他的身軀。

    鐵枷佛怒道:“小和尚磨磨蹭蹭的作甚?趕緊回去傳信,耽擱了吾等大事,就算將你抽筋扒皮,神魂用佛炎煅燒萬萬年,也難出佛爺心頭火氣!”

    龍象伏藏佛還來不及制止,鐵枷佛右手食指狠狠一點,‘彭’的一聲,渡性和尚的右胸,就凹陷了一個海碗大小的凹坑,附近的肋骨悉數粉碎,連帶肺臟都受了極重的傷害。

    渡性和尚一口血噴出,雙眸驟然變成了血色。

    龍象伏藏佛一驚,急忙灑出一道佛光,震退了包裹著渡性和尚的黑色佛光,抖手將一顆佛丹塞進了渡性和尚嘴裡,右手在他胸口一按,掌心佛光繚繞,凹陷的胸膛即刻癒合。

    不僅如此,那佛丹更是持續放出磅礴的藥力,渡性和尚體內氣血奔湧,金身修為驟然向上竄了一大截。

    龍象伏藏佛向渡性和尚合十苦笑:“罷了,罷了,這位是鐵枷佛,生平脾氣暴躁,這些日子在這莽荒山嶺,受了一些悶氣,是以出手焦急了些……這事,算是老衲對不住小師傅你……唔,這件事情,就讓老衲和瀝血佛分說罷。小師傅以為呢?”

    雙眸幽光閃爍,龍象伏藏佛沉聲道:“有勞小師傅給瀝血佛傳個口信,就說佛門舊友來訪,帶來了他當年死敵的消息。”

    渡性和尚不再言語,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鐵枷佛,澹然道:“既是舊友,小僧定當稟告。只是,屠魔嶺距離遙遠,想要傳信,卻是不易。有勞兩位佛陀,稍候數日則個。”

    身體一晃,渡性和尚再次化為一縷血光遁入了地面,頃刻間不見了蹤影。

    鐵枷佛皺起了眉頭,輕聲道:“這等手段,近乎魔道。”

    龍象伏藏佛輕聲道:“三生幻滅佛當年有言,正邪、佛魔,盡是虛妄,三生幻滅,只取本心。他不是佛門戰力最強的佛陀,卻一定是手段最多的那位……他甚至嘗試過轉世輪迴‘妖蠻’之中,參悟妖蠻天賦神通……些許魔道手段,算得什麼?”

    “鐵枷佛也知道,他的脾性不好……尚未見面,就打傷他門下弟子,畢竟不是什麼光彩事情。”

    鐵枷佛咧嘴大笑:“區區一菩薩境不到的小兒輩,在老衲面前拿捏腔調,給他一點教訓,也未嘗不可……這位三生……不,這位瀝血佛,難不成會為了一個小和尚,就和老衲翻臉不成?”

    猶豫片刻,鐵枷佛輕聲道:“我實在是不知曉,你來找的,居然是他……唔,當年佛門傳言,他是隕落了的,怎生又在這莽荒之中,建了一座血佛寺?他的死敵,卻又是哪個?同為佛門中人,我怎生沒聽說過?”

    龍象伏藏佛澹然一笑,輕聲道:“這話,說起來就長了。唔,也罷,等那小和尚傳信,怕是還要一些時日,我們慢慢說來就是。”

    說話間,龍象伏藏佛和鐵枷佛同時抬起頭來,朝著天空望了一眼,兩道無形佛力湧動,將方圓萬里的虛空,一絲絲細細的搜索了一番。

    四周地磁洶湧,紊亂到了極致,道韻靈機更是渾濁駁雜,兩尊佛陀施展了一番,卻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

    高空中,一顆銀球靜靜懸浮,銀球表面,有一層澹澹幽光隱現,完美隱匿了銀球的存在。

    銀球中,古元焽輕聲驚歎:“畢竟是佛門大能,不能大意了……嗯,不得心疼損耗了,開啟全部禁制罷。盯住法海那賊禿就是,不是萬不得已,不要張望這兩位了。”

    冷笑幾聲,古元焽輕聲道:“這兩位,也是主動送上門來。他們如何,法海如何,我們只需靜靜旁觀,不需再做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