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不是木偶 作品

空調

    唐蘅不語,司機接著說:“您別和他計較,他全家都固執得很!他爹還沒死的時候就到處和人說啊,說他兒子是冤枉的——您說這有什麼可冤枉的?”

    唐蘅閉上眼,低聲問:“他爸什麼時候去世的?”

    “14年,我記得很清楚,”司機說,“那會兒他還在監獄裡嘛,他媽跑去找當時的村長,想讓村委會聯繫監獄,批准他回來奔喪。”

    村長“哦”了一聲:“我聽他們說過這事兒。”

    “那可鬧了好大一場,農村人沒文化嘛,堵在村委會門口給村長下跪……給她好話說盡了,村長沒有這個權力,偏不信。”

    手又哆嗦了一下,唐蘅用力握成拳:“他知道嗎?”

    “啊?”

    “他知道這件事嗎?”

    “那……應該知道吧?”司機嘆了口氣,“他爹媽都挺老實的,怎麼生了這麼個報應呢。”

    到達酒店已經凌晨四點半,夜空仍是濃郁的黑,看不見一絲一毫曙光。村長握著唐蘅的手關切許久,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他一走,周遭便靜下來,唐蘅站在酒店門口,出神地望著裡面星星點點的燈光。五個多小時前他發瘋般從這裡跑出去找出租車,此刻又站在這裡,身上的冷汗已經幹了,好像發完一場酒瘋,除了近乎虛脫的疲憊,什麼都沒有剩下。

    唐蘅很慢很慢地走進大門,他覺得自己需要一支菸,摸了衣兜,才想起那盒中華給了李月馳。當時他還暗自欣喜一番,因為李月馳收了他的煙——這至少說明他不討厭他吧?然而現在想想,或許李月馳只是懷著逗狗的心情,就像扔飛盤,第一次扔出三米遠,狗搖著尾巴銜回來了,第二次扔出五米遠,狗還是興沖沖地跑過去又跑回來,第三次,第三次狗竟然半夜追到他家,他不高興了,叫狗滾。

    如果有煙就好了,沒有煙,伏硫西汀也可以。在英國時精神科醫生對他說,你不要覺得服用伏硫西汀是一件恥辱的事,它在安撫你,而非和你的記憶作對。然而唐蘅向來討厭服藥之後那種昏昏欲睡的感覺,意識變得混沌,彷彿記憶都只是前世的讖語。

    可是此刻,他竟然想要兩粒伏硫西汀,既然沒有,那就——唐蘅面向牆壁舉起拳頭,白花花的牆壁像一片乾淨柔軟的雪地。他知道拳頭砸上去的感覺,有那麼幾秒整條手臂痛得發麻,那寶貴的幾秒可供他忘掉大半折磨他的念頭。當然一拳不夠還可以有第二拳,第三拳,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