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流火 作品

第58章 殷城

    江少辭抬眸,直直望向帷幔遮擋的高臺,良久後應了一聲:“是啊。”

    牧雲歸和江少辭是踩著點去的,站定後沒等多久,戌時到了,慶賀大典準時開始。典禮一開場便是漂亮的劍陣表演,精英賽的獲勝者帶領著眾多弟子,在空地上騰飛疾躍,變幻出種種複雜劍陣。之後還有劍氣表演、雙人對戰表演、群戰表演等等,牧雲歸看了沒一會就失去了興致。

    太假了,花哨有餘,剛勁不足,一看就是排練好的招式。舞臺上正在進行雙人對戰,這個表演本來是南宮玄的,但不知道為何他推了,最後換成另一個人。

    牧雲歸望著前方明亮漂亮的劍光,問:“宗門慶典都是這樣的嗎?書上將萬年前崑崙宗萬年祭稱為千古未有,群英薈萃,是不是也是美化過的?”

    “不是。”江少辭立刻否認,“無極派是假打,但那次是真打。說白了還是無極派拿不出手,如果門派內有足夠多的精英弟子,根本不需要排練,隨便打就是。”

    慶典要當著眾人的面舉行,上場的弟子若沒強到一個程度,萬一發生意外打崩了,那無極派就丟大臉了。種種考慮之下,無極派長老還是選擇求穩,對戰之人提前排練好動作,只要看起來花團錦簇就夠了。

    外門人看或許很熱鬧,但牧雲歸怎麼看都覺得虛偽。尤其她見慣了江少辭使劍,再看這些所謂表演賽,既無力道也無美感,牧雲歸實在看不出哪裡好。

    後面又有人擠過來了,牧雲歸讓開位置,說:“明天就要出發了,我行李還沒收拾完,我想回去了。”

    江少辭就等著這句話呢:“早就該走了。長福都比他們打得好,走吧。”

    牧雲歸和江少辭低調而來,又悄然離去,周圍人忙著看錶演,沒人留意他們。詹倩兮坐在高臺上,看著下方兩個弟子往來過招,記憶和現實逐漸重疊,她一時分不清今夕何夕。

    上一次,也是這樣萬眾矚目的慶典,也是北境之人坐在她旁邊。只不過崑崙宗萬年祭的人數和規模都遠遠超過無極派,僅前來觀禮的世家就有萬戶,擂臺四周用空間陣法拓寬成上中下三層,依然坐得密密麻麻,根本沒有空地。

    那真是前所未有的盛事,在座每一人都是有名有姓之輩,談論起來各自都有成名招式。可是那個少年一上場,偌大的場子瞬間靜了。

    無論是認識他的還是不認識他的,入世走動的還是閉關清修的,在見到他的那一刻,都瞬間領悟了他的身份。崑崙宗的活字招牌,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少年奇才,江子諭。

    眾人見到江子諭時,才驚覺他竟如此年輕,相貌如此漂亮。修仙界的少年英才多了去了,只要在六十歲之前結三星,都算是年少有為。唯獨江子諭,那是真少年。

    和他對戰的是北境慕家的少主,慕景。北境那可是出了名的人均美人,慕景也是如此,修長白皙,冰冷精緻。

    這兩人都不是接地氣的主,連流程都不走就直接動手。江子諭拔劍橫掃,劍氣瞬間擊碎擂臺上的崑崙玉磚,連四周的空間陣法也受到衝擊。觀禮臺上驚呼,眾客面面相覷,這才知道什麼叫盛名之下無虛士。

    慕家人天生靈巧,慕景更是集大成者,踩著雪花、落葉乃至江子諭掃起來的灰塵都能飛起來。不得不說這場比賽非常美觀,力與美、技巧與暴力都有,無論江子諭還是慕景,都發揮出令人驚歎的實力。

    詹倩兮隨著家族坐在看臺上,身後的師姐妹們尖叫聲不斷。江子諭和慕景相貌都好看,兩人的動作帶著不同的美感,她們都不知道該看哪個。詹倩兮坐在一片熱鬧聲和豔羨聲中,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意識到,她這輩子都不可能達到江子諭的境界了。

    真是悲哀。她費盡全力,卻連他的衣角都摸不到。父親耗盡心機為她和江子諭訂了婚,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她終其一生都要生活在江子諭的陰影下,而那個人,連看都不看她。

    他寧願去擦劍,都不願意和她說話。她出生以來天資、容貌、家世無一不佳,所有人都視她為女神,唯獨在江子諭這裡,她受盡了怠慢。

    周圍突然炸響一個禮花,詹倩兮回神,發現面前並不是崑崙宗,舞臺上也並不是江子諭。她在少華山,參加桓致遠門派的三千年慶典。

    詹倩兮心裡生出股莫名的感傷,不知不覺,那些青春歲月已經逝去了一萬年。她悠悠嘆了口氣,美眸略帶哀愁從人群上掃過,忽然眼前一花,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看到了江子諭的背影。

    詹倩兮瞬間坐直了,集中精神朝剛才的位置看去,然而那裡人頭攢動,到處都是狂熱的陌生臉龐,並沒有江子諭。

    大弟子見她表情不對,忙問:“閣主,您怎麼了?”

    詹倩兮搖搖頭,心中不知道慶幸還是悵然。

    原來只是她的幻覺。

    盛大的慶典一直進行到深夜,之後弟子們在廣場上聚會玩樂,直到天亮才陸陸續續消停。無極派難得清閒,弟子們即便鬧一整夜,第二天回來也能補覺,但外門大比前一百名就沒有這份運氣了。

    天色熹微,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慶典會場方向還有未散去的弟子。他們徹夜狂歡,許多人喝醉了,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學舍方向也靜悄悄的,大多數人進入夢鄉不久,正是睡得最沉的時候。

    而執行任務的雲舟已經停在山門外。師兄們全副武裝,沉著臉圍在雲舟外,十步一崗,不遠處還有巡邏部隊。兩個執劍師兄守在通道前,一一檢查登船弟子的身份。

    秋日的清晨頗有些涼意,牧雲歸掃過四周,悄聲道:“排查好嚴。這裡是無極派,魔獸又不可能闖到這裡,他們在防備什麼?”

    江少辭輕笑了聲,搖頭不語。他們防備的當然不是魔獸,而是人。雲舟一旦啟動,路上多半不會停歇,若想混入雲舟,只能趁著起飛前和落地後。

    但殷城在水下,到時候雲舟直接沉入海洋,根本沒法靠近,所以起飛就是唯一的機會。桓致遠怕江少辭埋伏在飛舟裡,百般防備,恐怕船上隨便一條縫隙都會被摳出來。然而,江少辭根本不需要那樣委屈自己。

    江少辭停在檢查弟子前,拿出自己的身份令牌。執劍弟子掃了一眼,確定令牌是真的,就放江少辭通行。

    江少辭拿著身份令牌,大搖大擺走上船艙,哪裡人多往哪裡湊,囂張的很。很快所有人登船完畢,師兄讓弟子們待在自己房間裡,他們拿著法器,再一次徹查了雲舟內外,終於放下心。

    除了一百零二名弟子和領隊人員,雲舟上再無其他人,雜物間、貨倉、廚房都檢查了,沒地方能藏人。執勤弟子們下船,沒一會,雲舟啟動,還在沉睡的無極派在腳下遠去,雲舟劃破晨曦,趕往蒼茫的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