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節 我是醫生




    「等我的研討會結束之後,你的公司應該也已經註冊好了。」臨走之前她整理了一下陸寒時的領口,「以後再見到你,就要喊你陸總了。」



    陸寒時垂眸看著她,這個角度襯得他的眼眸異常的黑,深邃得像是要把人吸進去,喉嚨上下滾動著,聲音很有磁性,「你也可以叫我老公。」



    唐初露:「……」



    她忍不住地笑了一下,眼裡面閃爍著細碎的光芒,對陸寒時說:「在家裡叫一叫無所謂,在外面還是不要這麼肉麻了。」



    「在家裡也沒怎麼聽見你叫過。」



    陸寒時說完,忽然頓了一下,眼睛裡面濃稠的墨色向四周散開來,語氣輕挑,「我好像記錯了,你叫過。」



    唐初露:「……」



    男人挑眉,繼續說道:「看來總裁辦公室裝修的時候要刻意吩咐他們一句,隔音一定要做好,你有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



    唐初露臉一紅,連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皺著眉頭嗔怪了一句,「你在外面能不能收斂一點?」



    陸寒時長相清冷精緻,眼角卻帶著笑意,順勢在她手心親了一下。



    唐初露就像觸了電一樣連忙將手縮了回來,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她把他剛才的話聽了進去,問道:「都已經要裝修了,看來你已經選好了公司的地點?」



    「嗯,就在霜降大樓對面。」



    唐初露聞言皺了皺眉,有些擔憂地問:「那地方租金應該很貴吧?預算夠不夠?」



    「夠了。」



    陸寒時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霜降的職位會為我保留,公司初期可能要投入大量精力,等公司上了軌道之後,我可以兼顧兩邊的職位,地點近一點會方便一些。」



    其實他並沒有這樣的打算,是邵朗在他面前痛哭流涕,就差跪在他面前求他留下來,他才打算兩邊都兼顧的。



    只是唐初露聽到他這樣回答之後反倒還安心了一些,她一開始其實是不怎麼支持陸寒時契約創業的,這對她來說有太多的不確定性。



    既然有一份穩定的工作,沒必要為了追求更多的金錢而去嘗試那樣的風險,但既然這是他想做的事情,她也沒有理由去阻止。



    現在聽到他還能夠保留工程師的職位,下意識就覺得就算他創業失敗了,也還是會有個工作,不至於毫無收入。



    唐初露這樣想著,心裡鬆了口氣,伸手點了點男人硬朗的胳膊,「既然想開始了,那就放心大膽地去做,不用擔心後路,就算你創業失敗了破產了,那裡還有個工作為你留著,當然……」



    她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對男人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壞笑,「哪怕到時候你沒有工作,只能淪落到家裡面當家庭主夫,我也還是有能力可以養得起你。」



    聞言,陸寒時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面前的小女人,「你要養我?」



    他的語氣好像是她現在沒有養他一樣,唐初露輕笑一聲,「好了,我知道你也有男人的尊嚴,但是當小白臉也不是件丟臉的事情,再說了,憑什麼女人花男人的錢就天經地義,男人花女人的錢就會被叫做是小白臉呢?」



    她自認為是一番體貼的話,卻招來了男人的挑眉,「你說,是你在養我?」



    這種語氣就有點挑釁的意味了。



    唐初露毫不猶豫地跟他對視,覺得有必要強調一下自己的地位,佯裝嚴肅地說:「陸大工程師,需要我提醒你一下,我們的婚房和車雖然都是寫的我們兩個的名字,但都是本一家之主出的錢,而且你工作這麼多年,連一點存款都沒有的事實嗎?」



    陸寒時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回想了一下,似乎真如她所說。



    他從小就對金錢沒什麼概念,的確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存款。



    而且唐初露所說的房和車,是他直接將蒔鷺小區整個樓盤給買了下來,否則按照唐初露的那點存款,應該是隻夠買個廁所間的。



    唐初露見他不說話,笑著搖搖頭,「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嫌棄你窮,相反的,我還有點小市民的仇富心理,就喜歡你這樣長得帥氣的小窮光蛋。」



    她語氣調皮,還毫不客氣地伸手捏住了他的臉頰,就像一個富婆對小白臉做的那樣,捏完了之後還很輕挑地做出評價,「不錯,手感很好,我很滿意。」



    陸寒時啞然失笑,俯身在她嘴角親了親,「那就先提前謝謝我的小金主?」



    「不謝不謝。」唐初露鹹豬手地在他臉上揩油。



    她聽到登機廣播已經響起,催促他去安檢。



    一旁是狗糧吃到打嗝的邵朗,這才強忍著笑意跟唐初露打了個招呼,跟陸寒時兩個人一起進了安檢。



    等到唐初露和蔣寶鸞兩個人轉身出了機場大廳的時候,她才忍不住勾住了陸寒時的脖子,「老陸,你真就讓弟妹這麼誤會你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你身為男人的尊嚴就難道沒有受到一點挑釁嗎?」



    陸寒時毫無負擔,甚至還覺得剛才唐初露那高高在上的模樣有點可愛。



    他十分冷漠地將邵朗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甩了下去,「我覺得你這樣的行為才是對我的挑釁。」



    他有點潔癖,不喜歡跟別人勾肩搭背,兩個人在大學時期也很少有過什麼親密的肢體接觸,幾乎可以說是沒有。



    邵朗知道他有這麼個怪癖,從來都不怎麼碰他,只是剛才實在是被他和唐初露之間的對話逗得不行,才一時得意忘形,忘記了這件事情。



    這男人一向不是好應付的,他悻悻地收回手,在鼻子上摸了摸。



    果不其然,陸寒時抽出一張消毒紙巾,在他碰過的地方擦了擦,然後優雅地揉成一團,順手扔進了垃圾桶,一道完美的弧線。



    邵朗「嘖嘖嘖」地看著身旁的男人,忍不住說道:「說實話,就你這一身貴氣,一眼就看得出來是養尊處優長大的,弟妹的心到底是有多大?才會覺得你就是個普通的程序員?」



    陸寒時微微勾唇一笑,沒有說話。



    兩人登機之後,邵朗忽然有些嚴肅地說:「你打算什麼時候跟弟妹坦白你的身份?」



    陸寒時本來靠著座椅閉目養神,聽到他這句話之後,微微睜開了眼睛,「不知道。」



    邵朗嘆了口氣,「他遲早有一天會知道的,從你的嘴裡知道真相,會比別人告訴她傷害要小一些。」



    陸寒時沉默了一瞬,半睜著的眼睛裡面忽然閃過一道冷光,「我不會讓任何人有這個機會。」



    他其實有很多會都想要跟唐初露坦白,但是每次看著她眼裡面冒出來的像星光一樣的東西,就忍不住想要繼續瞞下去。



    唐初露是個矛盾又奇異的姑娘,她有的想法非常開放和前衛,但有的時候古板得就像一個民國老太太一樣。



    就比如在仇富這件事情上,她的心裡完全就跟市井小民差不多。



    她就是單純覺得那些有錢人會面臨各種各樣的誘.惑,人性又剛好是經受不住考驗的。



    就算是一個品性很好的.人,如果他擁有很多的金錢積累,做壞事的幾率就比那些沒錢的人要大一些。



    哪怕她願意相信這個人,她也沒辦法相信金錢。



    唐初露總是對不確定的事情抱有望而生畏的態度。



    她也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不會在金錢中迷失自我的人,但她不願意賭。



    陸寒時又閉上了眼睛,有些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



    邵朗看他這副模樣,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勸他一句,「長痛不如短痛,你總有一天要跟她說的,早點坦白還能爭取寬大處理。」



    他說完之後,眼神忽然有些飄忽地看向窗外,漂浮的雲朵在機翼下面沉沉浮浮,如同他此時的心態飄在半空中,永遠都沒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他喃喃道:「反正到最後,最悔不當初的那個人,總是那個說謊的人。」



    他以為陸寒時沒有聽到,但是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身旁的男人眉眼狠狠地跳動了一下。



    對。



    到了最後,悔不當初的,總是那個說謊的人。



    ……



    蔣寶鸞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本來以為可以跟關肅度過浪漫的幾天,結果除了他飛過來的第一天打了個照面之後,一整天都沒有見到他的人影,包括唐初露也是。



    他們這個該死的醫學研討會也太嚴謹了!居然還不允許閒雜人等旁聽,而且早出晚歸的時間安排得滿得不行!



    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蔣寶鸞看著他們的時間表,等到六點整剛過,就連忙給唐初露打了電話過去,這次終於打通了。



    蔣寶鸞欣喜地跳起來,歡欣鼓舞地對電話那頭說:「露露!!快快快!!快幫我約到小關關!我要跟他吃燭光晚餐!」



    她說完之後,還沒有等那邊開口,又噼裡啪啦說了一串,「我真的好久沒有遇到這個對我胃口的男人了!你看到他今天穿的白襯衫沒有?好斯文啊!就是沒有帶金邊眼鏡,不然更帶感!從早上見他那一眼開始到現在,我都沒有平靜過!你說他身上是不是有信息素?他是不是在散發費洛蒙?不然為什麼這麼迷人!」



    那頭很久都沒有聲音傳來,她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把電話掛斷了,看了看手機屏幕還在接通中,有些疑惑的重複了一遍,「露露,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半晌,那頭傳來男人清冷凜冽的聲音,「信息素至今存在爭議,唐醫生無法準確回答你的問題,費洛蒙更多地存在於影視作品而不是臨床醫學中。」



    蔣寶鸞愣住了。



    這是……關肅的聲音?



    她傻眼了,呆若木雞,拿著電話沒有動作。



    那頭繼續不急不緩地說:「按照你剛才對自己的描述,產生激素的應該是你的下丘腦,你現在分泌的應該是多巴胺和腎上腺素,跟信息素沒有關係,跟我更沒有關係。」



    蔣寶鸞發誓自己這二十三年來從來沒有為哪個男人臉紅過,但這一刻是真實的面紅耳赤了。



    她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乾脆將電話掛斷,呼吸劇烈地起伏,不停地喘著粗氣。



    怎麼會是關肅!



    那她剛才說的那些虎狼之詞不都全都被他聽到了?



    雖然她以前也並沒有在他面前收斂過,但是這種這種揹著人家跟自己姐妹才說的悄悄話,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被他聽到,蔣寶鸞還是無法接受!



    她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恥感,此時恨不得能遁地,明明手機沒有發熱,卻覺得金屬的機器燙得自己手心有些疼。



    蔣寶鸞捂著臉尖叫了幾聲,開始像個初出茅廬還未戀愛的無知少女。



    ……



    電話被掛斷的時候,唐初露剛好戴上口罩走了過來,看見關肅拿著自己的手機,伸手將頭髮扎到腦後,「誰打過來的?」



    關肅側頭看她一眼,將手機伸到她面前,不鹹不淡地說:「蔣寶鸞。」



    唐初露扎頭髮的動作瞬間頓了一下,觀察著面前男人的神情。



    見他沒有特別明顯的不悅,這才匆忙將頭髮紮好,把手機拿了過來,「她打電話過來說了什麼嗎?」



    關肅移開目光,「什麼都沒說,如果有要緊事,你先回電話過去,我在會議室等你。」



    看著男人穿著白大褂信步走開的背影,唐初露眨了眨眼睛。



    什麼都沒說?這不符合蔣寶鸞的性格。



    她要是知道自己跟關肅在通話,肯定是要調戲幾句的,該不會是她說的話太過於露骨,惹人生氣了吧?



    唐初露沒有多想,回了電話過去,那邊響了幾聲之後竟然直接被切斷。



    唐初露:「……」



    莫名其妙。



    ……



    會議室是環形設計,周圍是一個圓圈,所有的醫生都聚集在一起,中間是個講臺,講臺旁邊是主持人。



    在講臺上面說話的此時是一個創傷科醫生,他幾天前接待了一個重度燒傷病人,由於在手術過程中沒有處理好,導致感染身亡。



    主持人也是醫生,他看著手裡面的醫療記錄,嚴肅認真地指出手術過程中的失誤,以及醫生存在的問題。



    所有的人都很肅穆,表情認真,氣氛甚至有些沉重。



    手術檯上不僅僅是挽救生命的地方,也有可能是很多生命逝去的地點。



    有成功的手術就必然會有失敗的手術,他們所要做的就是不斷在失敗中汲取經驗,調整自己的心態,更好地與死神搏鬥。



    可這些明明可以活下來,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離世的病人,是這些醫生心裡面永遠的痛。



    人無完人,這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可以保證自己永遠不犯錯誤,他們醫生也是,但由於他們職業特殊,有時候很小的一個錯誤,可能就會讓病人喪命。



    這是無法避免的,甚至可能時時刻刻都在上演。



    唐初露能理解那些犯錯的醫生的心態,自從她拿起手術刀開始,她手下就沒有一例失敗的手術,但她知道,這只是因為她還年輕,時間還長。



    她總會有犯錯的時候,也總會有病人死在她的手術刀下。



    就連入江君那樣偉大的醫生,也有過不少黑點。



    有時候醫學研討會並不只是交流經驗心得,也是他們自我反省的時間,自我剖析和嚴厲的批評,更容易讓他們保持一顆嚴謹而敬畏的心。



    唐初露是倒數第二個上臺的。



    她站在臺上沉默了有半分鐘,抬頭看了一下面前坐著的幾十個北城和海城最優秀的醫生們,開口道:「抱歉,我現在經歷的手術還不夠多,暫時沒有病人離世的情況出現。」



    她話音落下之後,會議室也是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用一種沒有什麼感情的視線看著她,有的人手裡拿著筆記,握筆的手沒有動作,眼睛看著她,對她的話沒有多大的反應。



    在場的幾乎都是一些年紀稍大的中年人,已經具有豐富的臨床經驗,什麼樣的大風大浪都見過,大多數時候都是這副心如止水的樣子。



    只有一個看上去跟唐初露年紀差不多的青年醫生忽然冷笑了一聲,嘲諷的意味十分明顯。



    他翹著二郎腿,低頭看著腿上放著的病例,皺了皺眉,然後又換了一個姿勢,忽然開口提問:「唐醫生,你手下沒有一例失敗的手術的傲慢和自負是來源於,你會拒絕接收那些危險係數高的病人?」



    唐初露聽出了他話裡的挑釁,眉眼一沉,但還是很有禮貌地回答,「抱歉,我不知道你說這話的依據是什麼,但你翻開我的資歷,應該可以看到我經手的手術,基本上都是危險係數極高的……」



    「是嗎?」



    青年漫不經心地打斷她的話,又翻了幾頁手裡的筆記本,「據我所知,你們北城中心醫院前陣子接受了一個類孟買血型的孕婦,這種血型十分罕見,比熊貓血還要珍貴萬分,所以就註定孕婦的生產過程會兇險無比,不只是需要產科,助產外科,醫生也必須時刻在旁邊警惕,以防大出血的現象出現進行手術……」



    他說著,將筆記本合上,鼻樑上的金絲眼鏡閃過一道光澤,鏡片後面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唐初露,「最近傳出你們中心醫院不再收治這個孕婦的消息,我想知道這是你的意思嗎?」



    唐初露微微收緊了拳頭,深吸了一口氣。



    裴朔年答應過她,只要她參加完這場醫學研討會,就讓她接收那個孕婦。



    現在看來,他早就傳了風聲出去,從一開始就不想要冒這個風險。



    她抿了抿唇,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點了點,心裡微微有些煩躁,「主任的確是有這個意思,不過站在我醫生的角度而言,我不會放棄這個孕婦,這是我們醫院內部的事情,我會盡力跟我的主任爭取。」



    青年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一旁的主持人打斷,「你跑題了,這種事情等發生了再討論,下一個。」



    青年閉上了嘴巴,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



    最後一個上臺的人剛好是那個青年醫生,唐初露下臺的時候和他擦肩而過,明顯感覺到一道銳利的視線在打量自己。



    唐初露是一個對感情很遲鈍的人,僅有的主動放在了裴朔年身上,被辜負之後,更加關閉了自己的內心。



    只是她再遲鈍,此時也還是能夠察覺到這個青年醫生對自己的敵意。



    她很確定自己跟他沒有過任何往來,但他這張臉又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忘記自己在哪裡見過。



    青年醫生上臺之後,先是做了一次自我介紹,「我叫陸南方,是海城中心醫院的內科醫生。」



    「陸南方……」



    唐初露眯著眼睛咀嚼著這個名字,那種熟悉的感覺更加強烈。一秒記住本站地址:[呦呦看書] https://www.youyoukanshu.com/最快更新!搜索呦呦看書,更多好看小說無彈窗廣告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