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楚 作品

相互打磨

    江桐回答得很吃力,但很堅定。退無可退,背靠著牆壁的他手邊沒有一件可以當做武器的東西,可即便是有,他也知道自己沒有勝算,看看這幾個趴倒在地的人就知道了,面對這樣一個強者,他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他努力地平復著自己的呼吸,扶著牆壁艱難地站起來,腹部的劇痛並沒有消退,他的右腿也被踢傷了,每走一步都疼得厲害。

    的確,他擺脫了這幾個人的糾纏,可他心裡更加害怕起來。

    因為那個人的影子緊緊地跟著自己,就像那天晚上一樣。他的影子很長很長,鬼魅一般跟出現在他的身側,無論他怎麼加快步伐,都無法擺脫。

    步履維艱地走出巷子,看到自己那輛壞掉的自行車,江桐猶豫了一會兒,可他實在不敢再停留,恐懼讓他的心臟跳得極快,快到彷彿下一秒就要跳出心口。

    “你怕我。”

    那個人在身後忽然開口,嚇得江桐渾身一顫,也顧不上那輛舊自行車,直直朝著巷子口外面走去。沒有扶的東西,他的腳步加快,整個人又疼又不穩,一瘸一拐,摔倒在地。

    後頭那人也沒有上前扶他,只是用令人琢磨不透的語氣說著。

    “你是該怕我。”他的聲音透著股絕望的味道,“但不是現在。”

    江桐不明白他的意思,也沒有想要明白的慾望。他沒有回頭,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地走出了那個髒亂逼仄的小巷,外面是一條人流量不怎麼大的馬路,兩旁種著高大的梧桐,初夏時節梧桐的葉子瘋長,道路兩旁的梧桐枝葉幾乎要連在一起,遮蔽天空。這種感覺很是奇妙,彷彿兩個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有交集的人,拼了命地朝對方伸出自己的手。

    無論是不是能夠擁抱,只要有指尖相觸的那個瞬間,一切都值得。

    所以江桐喜歡這個時節的梧桐,這是他晦暗人生中難得有的希冀之源。

    低下頭,影子還在,江桐每走上幾步就可以扶住一棵樹,可中間間隔的空檔仍舊讓他的腳沒辦法承受,步伐越來越慢。

    “站住。”

    身後的人忽然開口,江桐又嚇了一跳,手邊沒有扶的,差點扭倒。

    “轉過來。”

    對這個人帶來的天然恐懼讓他不得不選擇聽從,江桐彆扭地扭著脖子,側臉,但又不看他。

    他以為這個天生殺戮狂一定會把自己帶到某個無人的角落,說不定是直接殺了他分屍成許多碎片,又或者是用盡手段折磨他,以滿足自己的快感,否則他真的想不到還會有什麼樣的情況才能讓一個人在黑暗中跟蹤另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不圖錢也不為滿足某方面的慾望,只想殺人。

    可他沒想到,他心中的殺人狂發號施令之後就彎腰坐在了馬路牙子邊,仰著頭看著他的臉,“坐。”

    究竟什麼居心。

    江桐捂著肚子轉了身,不敢坐下也不敢這麼繼續站著。

    那人又衝他使了個眼色,兇狠又不容拒絕。江桐只好動作遲鈍地彎腰,準備挨著他坐下來。

    “別靠我太近。”

    江桐莫名地看向他,眼神滿是疑惑。可他並不想提出什麼質疑,自己默默忍著痛坐了下來。遠一點也好。

    他的眼睛膽怯地在這人的臉上飄著。剛才還只淌到上眼瞼的血現在已經到了眼下,像是穿越深邃峽谷的水流,因為他的眼窩很深,很像那些學美術的人用來練習素描的石膏頭像。可是江桐沒有錢去學,連摸一摸那些石膏像的機會都沒有。

    江桐的視線堅定了一些,可心裡還是打鼓,他嚥了一口口水,喉結滾了滾。

    把頭撇回來。

    “cut!”

    昆城站了起來,臉上的驚喜壓都壓不住,“很好很好,剛剛那個長鏡頭很不錯。”

    你們倆搭戲完全不用磨啊。這句話他本來想說,可又不知道怎麼的,沒說出口。

    之前打架的那段他們拍了好幾個機位,從不同角度拍,效果也很不錯,來了五六遍的樣子,對於相對激烈的打鬥戲算是非常高的效率了。可令昆城驚喜的是江桐站起來之後,高坤跟在他的後面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到馬路的一個完整鏡頭。

    這兩個人之間的戲劇張力幾乎是渾然天成的,比他想象中磨合到最好程度的結果還要好。就連高坤在後面隨意說出來的臺詞,語氣和節奏都是卡得剛剛好。

    真是撿到寶了。

    夏習清長長地呼了口氣,一直繃著的情緒在突然間鬆開,這種感覺讓人有點難受。他現在算是明白為什麼那麼多演員演戲的時候會產生不良情緒了,這活兒真不是一般人乾的。

    小羅走了過來,拿著一個巴掌大的粉色小風扇,剛準備說話手裡的風扇就被周自珩奪了過去,一下都沒吹就遞給了坐在旁邊的夏習清,“熱吧?你快吹吹。”

    夏習清撇過腦袋看著滿額頭汗的周自珩,“你比較熱吧。”

    “我不熱。”周自珩把風扇關了扔他懷裡。一旁的化妝師小姐姐笑起來,一下子拍上週自珩的腦門兒,“你不熱你就別流汗啊,看看我們每次cut都得給你補妝,血都跟著汗一起流下來了。”

    周自珩不好意思地仰頭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