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楚 作品

中場休息

    既然他不願意,總有人願意,而且是心甘情願任由擺佈。

    夏習清伸出拇指擦了擦嘴角,獨自朝著門廊盡頭的電梯走去。

    站在房門後的周自珩,仍舊保持著關門時的樣子,聽見他越來越遠的腳步聲。他沒有回家,他現在要去別的地方了。

    周自珩覺得渾身乏力,和剛才完全是兩個極端,心臟跳動得緩慢而微弱,彷彿生了場重病。這些天他的情緒一直被牽引著,開始出現甜蜜的幻覺,可他都快忘了,這個人的本性究竟是什麼。

    他走到浴室,將自己渾身上下淋透,企圖沖刷掉夏習清殘留下來的溫度和氣味。

    不是同性戀也沒關係。

    不喜歡男人也沒關係。

    反正只是上床而已,不是戀愛。

    一整晚,周自珩的腦子裡迴盪著夏習清的話。躺在床上的他彷彿無數次墜入夢裡,又無數次被他的聲音拉回現實。

    夢裡是夏習清那張漂亮的臉孔,用那種輕飄飄雲一樣的語氣對他說話。

    “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真是抱歉,你對我的吸引力到此為止了。”

    猛地睜開眼睛,渾身冷汗的周自珩呆滯地望著天花板。

    他已經預料到喜歡上夏習清的慘烈下場。

    所以現在收手,一定還來得及。

    夏習清原本想去酒吧,開車剛上了路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已經不是可以隨隨便便出入夜店的人了。

    他把車停在了路邊,翻著手機通訊錄,試圖找一個可以讓他留宿的對象,可他又猶豫了,他從來沒有和床伴同床入睡的習慣,所以每一次溫存之後,他都是果斷離開的那個人。

    忽然不知道該去哪兒,夏習清只好給許其琛發了個消息。

    [習清:睡了嗎?]

    很快就收到了回覆。

    [琛琛:還沒有,我還在寫稿子。怎麼了?]

    簡單地跟許其琛說了幾句,避重就輕,沒具體說原因,只是想找個有人的地方住上一晚,許其琛也沒多問,直接讓他過來了。

    穿著一套深藍色家居服的許其琛笑著替他開了門,把他拉進屋子裡,“快進來,你穿得好少啊。”

    夏習清撒嬌似的抱住了許其琛,一偏頭就看見坐在地毯上打遊戲的夏知許,穿著和許其琛同款的黑色家居服。

    他頭都沒抬專心致志地盯著電視屏幕,那張臉又好看又欠打,“這麼晚你來幹什麼,有沒有一點身為單身狗的眼力見啊。”

    “怎麼,你飢渴到一晚上的假都不給我們琛琛放?”夏習清牙尖嘴利地反駁,看見旁邊的許其琛耳朵都紅了,才沒繼續這個話題,悶著氣跟許其琛說,“我就睡一晚上,明天就走。”

    夏知許沒發覺他語氣和平時不一樣,只是純粹出於疑惑問道,“你不是錢多燒得慌嗎,去住酒店唄。”

    夏習清並不想說自己只是想找個有人的地方,不願意只有他一個人,這顯得他太窩囊了。許其琛在一邊看得通透,拍了拍夏習清的肩膀,“住多久都行,先去洗個熱水澡吧,我給你放好水了。”

    “你對他也太好了。”夏知許抱怨著,把手柄扔在地上,“玩不下去了。”

    夏習清嘁了一聲,走到了浴室。四肢百骸浸沒到熱水之中,他覺得自己又陷入了那種暈眩的迷茫中,腦子裡開始出現周自珩那張臉,他就快淪陷的神情,還有他最後的冷漠收場。

    太奇怪了,他從來沒有對一個這麼執著過,或許是因為周自珩比他遇到的任何一個人都難以誘惑,又或許是他實在是太喜歡周自珩的皮相,他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想要得到他的心幾乎超出以前所有的總和。

    但是他也很清楚,想得到不代表喜歡。

    只是一種征服欲。

    周自珩說不喜歡男人的時候,自己是一點也不難過的,他反而變成了一個循循善誘的騙子,試圖去幫助周自珩克服跟男人親熱的反感,讓他試著相信喜歡和性可以分開。

    儘管他失敗了。但這很正常,畢竟周自珩是一個有著道德潔癖的人,他們不是一類人,就算想要拉著這個道德標兵和自己一樣墮入泥沼,也需要時間。

    洗完了澡,夏習清從浴室裡出來,正巧看到夏知許把許其琛圈在懷裡,抓著他的胳膊一起玩遊戲,兩個人忙成一團。

    “啊不行,撞了撞了,右邊!”

    “沒事兒。”

    “輸了我今天就不跟你睡了,快點,啊啊啊啊要輸了!”

    “不會輸的,別慌。”

    這樣的場景老實說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見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看就格外眼熱,心裡空蕩蕩的。

    這兩個笨蛋跌跌撞撞十年,居然還能走到一起。夏習清一直覺得這簡直是奇蹟,但他也清楚,這兩顆心純粹又幹淨,最要緊的是,從一開始就喜歡上了對方,時間再長,距離再遠,這份感情都沒有被沖淡。

    他獨自一個人走到客房,忍著想抽菸的心躺在床上。

    奇蹟這種事,不會降臨到他的身上。脫去這身皮囊,沒有人會喜歡上這樣一顆混濁的靈魂。

    這樣的想法從他小的時候就種下,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確信不疑。

    儘管他試了又試,也沒有人是真正愛他的。

    說好的住一晚上,結果夏習清沒臉沒皮地住了快四天,要不是週五早上蔣茵像是催命一樣打電話,夏習清都還不想走,許其琛做飯好吃,人相處起來又舒服,雖說夏知許煩人了點,但也給他不少樂趣,比一個人開心多了。

    可是蔣茵提醒他,週六還得飛去上海錄節目。

    因為人氣太高,怕到時候會出什麼岔子,這次節目組給嘉賓都是安排的統一航班和住宿。夏習清一開始沒有回覆,這四天裡他和周自珩沒有見過一面,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原本想拒絕蔣茵,可回覆之前又反悔了。

    周自珩都沒有回絕節目組,自己這麼猶豫不決是做什麼?不就是沒睡成嗎,幹嘛弄得跟個逃兵似的。他旁敲側擊地給蔣茵發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