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206章 霸道將軍俏軍師(二十五)

    時驚鴻示意過後,一直垂首立在旁側的時停雲開始動手收撿散落一地的密信。

    與此同時,時驚鴻再次開口:“康特使,時某這裡也有一件事,望請您知曉。”

    康陽彬彬有禮:“何事?”

    時驚鴻道:“定遠溫非儒,從來沒有受過傷。”

    康陽不知他為何提起此事,客套著笑了:“那不是很……”

    “好”字還未出口,康陽便明白了這句話背後之意,登時冒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嚴元昭與嚴元衡起先並不很能明白,時驚鴻為何會提起此事。

    溫非儒不是在定遠之戰前就負了重傷……

    時驚鴻看著康陽煞白的臉,慢條斯理道:“小兒早察覺府中有內奸,便玩了一個小小計策,告知親近之人兩條截然不同的訊息,一則是定遠溫非儒受傷,二則是邕州城白副將受傷。而不久之後,定州即遭貴軍之襲。”

    嚴元昭也漸漸明白過來,目含驚詫,望向正在收拾信件的時停雲。

    時停雲面上的悲傷再也不復,把信件一頁頁拾起,揚手扔入一旁的火爐。

    在火舌將紙角焚燒得翹捲起來時,時驚鴻笑道:“我們既然早已辨明內奸,便辛苦康特使,替我們將內奸送回南疆,好生處理了吧。”

    ……

    另一營帳中的褚子陵,對主帳中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他曲起膝蓋,碰了碰懷中之物。

    那塊碎玉仍然在。

    在玉石被震怒的時停雲踏碎後,他藉口那是母親遺物,已將碎掉的玉包裹後,重新揣在了懷裡。

    碎掉的玉也可修復,拼一拼,也不難看出原貌。

    ……還能用,還能用。

    褚子陵也只能這般安慰自己,將頭靠在一側的硬木上,忍受著周身火燒一樣的痛感。

    接下來幾日,康陽留在北府軍中商議和談事宜。褚子陵聽外面閒聊的親衛說,康陽這幾日相處下來,很是佩服時將軍與少將軍,比初來時的矜傲自持,很多了幾分謙卑。

    但褚子陵的日子過得卻不是很好。

    身上的鞭傷疼痛另說,每日缺水少食,偶爾由親衛送來的一頓飯還是餿的,哪怕不去聞它,囫圇吞棗地嚥下,含在嘴裡那又粉又膩的味道也叫人作嘔。

    第二日,李鄴書來了,二話不說,揪住他便是一陣痛打,下手竟比時停雲還狠上幾分,要不是外面守戍的親衛聽出聲音不對,褚子陵怕是會被他生生打死。

    眼見李鄴書紅了眼睛,猶自踢打不休,聲音裡都帶了發狠的哭腔,一名人高馬大的親衛索性將他扛在肩上,送出去找時少將軍了。

    這下褚子陵傷上加傷,喝水都反胃嘔吐。

    偏那李鄴書像是惦記上了他一般,有空便要翻窗來揍他,甚至還帶了刀來,每次都是以被親衛生生架出去作結。

    褚子陵過得狼狽,簡直是度日如年。

    日捱夜捱,總算是熬到康陽離營的日子了。

    南疆使團要秘密帶褚子陵離開,因此選在凌晨時分動身。為了避人耳目,褚子陵的頭上還被蒙上了黑口袋。

    在被蒙上的時候,褚子陵的眼角餘光瞥到了來相送的時停雲。

    到了別離時分,褚子陵心中倒是生出了些別樣的惆悵來,暗道,公子,或許再見時,我們便是敵人了。

    而另一邊,康陽向時驚鴻拱手告辭,並告知了他最後一件事:“時將軍,褚子陵養有一尾灰頸鴿子。聽我一言,留之無用,殺了吧。”

    和談隊伍沿蒼江一路行去,耳聞浪濤聲聲,離北府軍主營遠了,馬背上的褚子陵動了動痠痛的身子,道:“可以了。既已走遠了,便鬆開我吧。”

    負責押運他的和談隊伍面面相覷一陣,嗤笑起來。

    褚子陵被綁得著實不舒服,皺了皺眉:“康陽何在?”

    康陽馭馬而來,單手扯去了他頭上的黑布。

    乍然亮起的晨光刺痛了褚子陵的眼皮,他頗不適應地一眯眼,待能睜開眼時,他挪動了一下綁得發麻的手臂,想,或許是艾沙未曾告知旁人自己的皇子身份,只有康陽一人知曉。因此,他離康陽近了些,低聲道:“艾沙現狀如何?”

    康陽看他一眼:“不是很好。眼睛傷了一隻,九死一生,才撿回一條命。”

    褚子陵不解:“他一個文臣,怎得傷了眼睛?”

    “……文臣?”

    康陽覷著他的笑眼,以及發問時微微上揚的語調,叫褚子陵隱隱覺出一絲不對勁來。

    他問:“不是艾沙叫你接我回南疆?”

    “‘回’?”康陽思索一陣,笑了,“是的,‘回’南疆,從今以後,南疆艾沙府,便是你的家。你以前在中原做奴,做了一段時間參軍,也是享過福了,現如今要做回老本行,不知感觸如何?”

    “……什麼老本行?”褚子陵心中的不妙預感愈來愈濃,“艾沙跟你說過什麼?”

    康陽道:“艾沙副將託我轉告你,你既然愛做奴,他便恩賞你,做一生一世的奴。”

    艾沙?……副將?

    褚子陵張口結舌一陣,終是意識到,情況與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他不敢再隱瞞,胸膛裡的血液嘶嘶沸騰逆流,衝得他腦袋嗡嗡作響:“我是南疆皇子!我胸前有信物!”

    康陽一挑眉,伸手入他懷中,當真摸到了一堆碎裂的硬物。

    他將那包東西取出,在手心裡捏了一捏。

    在褚子陵露出期待的神情後,康陽拆也未拆,一揮手,那包碎玉便應聲落入蒼江,即時被吞沒入江水之中,浮沉幾下,再無蹤跡。

    面對著褚子陵剎那灰青下去的臉,康陽水晶眼鏡下的雙眼泛起了似笑非笑的冷光:“……不管先前是不是,現在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