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鯨南去 作品

第124章 我在末世養大貓(三)

    曾幾何時,他認為他的玫瑰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直到他來到地球,才發現,僅僅是一個花園裡就有足足5000朵玫瑰。

    小王子因為這個發現而傷心了很久,但經過狐狸的開導,他才意識到,那朵驕矜的、傲慢的玫瑰,陪他度過了很長的歲月,它對小王子而言,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

    說著,他攬緊了丁秋雲的肩膀,念起香菸殼上寫著的對白。

    ……這是小王子在醒悟過來後,對那5000朵玫瑰所說的話。

    “‘你們很美,但你們是空虛的,因為沒有人能為你們去死’。”

    彼時的丁秋雲不懂谷心志話中的意思,只覺得這話不吉利得很,伸手拍拍他的臉,以示懲戒。

    谷心志則吻住了丁秋雲。

    雖然丁秋雲沉浸在與谷心志重逢的喜悅中,但他並沒有忘記自己要做的事情。

    全球變冷、人工智能竊世,的確是人類的責任沒錯,但丁秋雲父母的猝然離世,對丁秋雲是莫大的打擊。

    而在人工智能的暗箱操作下,這些年來,丁秋雲有不少隊友死在新人類手中,或是死在進化過的動物口下。

    要讓他不恨不怨,那不可能。

    在谷心志來後不久,丁秋雲又選擇了一處基站,準備著手實施搗毀。

    誰想,在他們動手時,這處基站竟被一批變異過後的鬣狗包圍了。

    儘管丁秋雲與谷心志拼死掩護,顏蘭蘭還是折在了裡面。

    發現顏蘭蘭掉了隊,丁秋雲還想往基站裡衝,谷心志不由分說把他扛上肩,大步流星地離開。

    丁秋雲最後看到的,是顏蘭蘭從鬣狗圍攻中伸出的一隻手。

    銀色的手鈴叮叮噹噹地響著,伴隨著顏蘭蘭聲嘶力竭的喊聲:“你們快走!別管我!”

    然而,顏蘭蘭畢竟還只是個十九歲的姑娘,她實在太高估自己真正面對死亡時的承受力了。

    跑出很遠後,顏蘭蘭淒厲的慘叫混合著鬣狗吞食人肉的大快朵頤聲,從基站方向傳來:“丁隊!丁隊……救我,我不想死——”

    卡車裡,有四五個人一齊壓著丁秋雲,才控制住沒讓他跳下車去。

    谷心志把卡車駛離時,遠遠看了一眼基站,又收回了目光。

    車子開出很遠,丁秋雲才放棄了掙扎。

    他雙眼拉滿血絲,筋疲力竭地仰面躺在卡車車斗內,耳旁全是顏蘭蘭的手鈴聲。

    叮鈴鈴,叮鈴鈴。

    顏蘭蘭是隊裡的老人了,從建隊伊始就跟在丁秋雲身邊。她的死,對丁秋雲打擊巨大。

    他反反覆覆想著那次計劃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谷心志看不得他這個樣子,抱住他輕聲安撫:“這不是你的錯。”

    丁秋雲說:“她叫我一聲丁隊,她就是我的責任。”

    丁秋雲不傻。他想,他們大概是被盯上了。

    看來,打擊基站、摧毀人工智能的棲身之所,的確造成了ai們的恐慌。

    但有了顏蘭蘭的前車之鑑,丁秋雲再不願讓大家在這風口浪尖前去犯險,即使有幾個年輕人自告奮勇,要把對ai方的打擊持續下去,丁秋雲也設法予以安撫,打算度過這段危險期再說。

    但不到一個星期,他們的臨時藏身地就被一群新人類攻破。

    最後,三個年輕人被擒住。

    沒有一人答應成為新人類的奴隸,甚至有一人嘗試自殺。

    新人類發現這些舊人類不願配合,便砍下了三人的腦袋,並將頭顱懸掛在附近最高的一棵樹上。

    登上卡車、倉皇逃離的小隊中,有人看到了熟悉的友伴的頭顱,搖搖晃晃地被枝葉簇擁著,像是三顆飽滿碩大的椰子。

    他想去叫丁秋雲,但是剛開口,又把話嚥了回去。

    丁秋雲背對著那棵樹,死死咬著牙關,咬到滿嘴都是血腥味兒。

    谷心志抱住了丁秋雲的肩膀,丁秋雲卻把自己直挺挺地繃成了一張弓。

    他瘋狂思考,那些並無異能的新人類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看那些新人類的樣子,顯然是有備而來的。

    難道是他們前幾日撤退的時候被人盯上了?

    但丁秋雲做事一向妥帖,哪怕在失去顏蘭蘭後,他也強打起了精神觀察四周,沒有發現尾巴。

    他也想過,是否是內部出了問題,但他檢查過所有人的隨身物品,沒有發現任何追蹤器一類的東西。

    跟隨在他身邊的都是他多年的戰友,他當然不會懷疑。

    在接下來相當長久的一段時間,丁秋雲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直到很久以後,身邊只剩下七人的丁秋雲被一群新人類生擒,在接受審問時,他才知道,新人類中的大部分人,與人工智能訂下了契約。

    在幾座只有新人類存在的城市中,人工智能已經恢復了正常運作,它為新人類提供便利,而相應的,新人類必須為人工智能們剿殺反抗者。

    他們針對的對象,就是丁秋雲這種膽敢攻擊人工智能的舊人類,以及跟舊人類“同流合汙”、不願為奴的新人類。

    被擒獲後,丁秋雲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不供出逃走的谷心志及其他幾個夥伴的去向。

    他寧可死。

    然而,當他被逼觀看了同伴們的絞刑、以為自己很快也將得到解脫時,那群圍繞著刑場的新人類們卻並沒有要殺他的意思。

    半晌後,人群自覺向兩側分開一條通路,如同摩西分開海水,他們的首領吵丁秋雲走了過來。

    丁秋雲抬起頭,腦中轟然炸起了一個霹靂。

    在那幾秒,好像有人拿著手槍抵著他的眼窩開了一槍,炸得他眼睛刺痛,腦袋也疼得像是被細彈鑽了無數個窟窿。

    向他走來的,分明是谷心志。

    谷心志的半身被鮮血染透,臉頰與嘴角也濺上了血,但他沒有半點邪異之氣,仍是往日秀氣又冷淡的谷心志。

    丁秋雲在那短短几瞬想了許多,想他身上的血是怎麼來的,想那被谷心志帶走的十數個同伴,想那三顆被掛在樹上的頭顱,想顏蘭蘭的手鈴聲,想那日意外的重逢,與谷心志曾與他說過的話。

    他說,我找不到你,只能在原地等。等了足足兩年。

    待谷心志走到他身前,面色煞白的丁秋雲才抬起臉,問:“你真的等了我兩年嗎。”

    谷心志知道他在說什麼,輕鬆接上了他的話:“是的,我在那間超市裡等了兩年,殺了很多新人類。”

    他又說:“所以,他們怕我,就讓我做了他們的首領。”

    丁秋雲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你……背叛……”

    谷心志輕鬆道:“嗯。”

    ……就如同他向丁秋雲談起自己叛逃了軍隊,口氣輕鬆,彷彿對他谷心志來說,身為尚未變異的舊人類,背叛舊人類、投靠ai與新人類是件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丁秋雲夢囈道:“……為什麼啊。”

    他是被威脅了嗎。

    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不要多想。”谷心志似乎真的能看破他心中的想法,用沾有丁秋雲同伴鮮血的手輕撫著他的臉頰,“我不怕他們,也沒有人可以威脅我。可我知道,ai對你持續兩年的破壞行為很不滿,要把你清除掉。你不能一直活在隨時會死亡的風險裡……你不能,我不許。所以,我必須保護你。”

    谷心志就像第一次同丁秋雲接吻一樣,捧住他的臉,輕聲道:“他們答應我,只要我動手幫忙,把丁隊那些礙事的羽翼統統剪除掉,他們就不會再追殺丁隊。”

    丁秋雲仰頭看他,只覺如墜噩夢。

    然而同伴被絞死的屍身還在一旁,而流過他臉頰的淚也燙得驚心。

    他聲音裡帶了哭腔:“谷心志,你他媽有種直接衝我來啊!——”

    谷心志撫著他的臉:“我就是衝著你來的。……一直都是這樣,從部隊裡開始,就是這樣。”

    他的谷副隊蹲下,平視著跪倒的丁秋雲,口吻略略溫和了一些:“你明明一直喜歡我,卻不肯面對。要不是那次機器失控,你怎麼會知道我在你心目裡有多重要呢?”

    說罷,他把丁秋雲抱入了懷中,小聲道:“只是我沒想到會讓你受那麼嚴重的傷。抱歉,我以後會把握好分寸的。”

    丁隊僵硬地伏在谷副隊懷裡,靜默良久後,竟莫名其妙地笑了出來,笑得渾身發抖。

    他過去的戰友,害死了他現在的戰友,並說,一切都是為了他。

    多好笑啊。

    漸漸,丁秋雲笑得累了,雙目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疲憊與空洞。

    三日後,監牢裡的丁秋雲終於找到機會,撞開守衛,跳樓自殺,以此向他的戰友贖罪。

    ……

    看完所有的世界線,池小池唯一的感想是,稍等,我擼個豹壓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