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時糖祭 作品

第十七章 白麵君子

    往日在微雨山莊時,每至戌時,山莊裡便熄了燭火準備休憩,難得的晚睡是夏日天長時跟芰荷一起偷偷去看盛夏的螢火。

    可惜山莊裡林木蔥鬱,易遭蚊蟲,每每燻透了驅蚊蟲的薰香,出去走一遭也難免一身疙瘩包。

    是以姜姒的作息就跟那道觀裡的老尼姑一般規律。

    來這象棚才知時人的夜生活如此豐富,不免大開眼界,歎為觀止。

    一扇破破爛爛的柵欄將裡外阻絕,分割出一個綺豔迷離的夢幻世界。

    這裡晝夜顛倒,沒有尊卑之差,貴賤之別。縱是那街邊的乞兒也能來此尋樂,醉臥街邊的酒鬼,交頸拊掌嬉笑怒罵,一派和樂融融之態。

    長街車水馬龍,行人摩肩繼踵,細窄的通道旁,是密密麻麻的攤販,有挑擔沿街叫賣的,有車擔設浮鋪的。

    叫賣的酒水吃食也是五花八門,眼花繚亂的。

    有許多姜姒聽都沒聽過,想著下次能出來也不知是何時,她便牽著芰荷放開了,必要每樣都嘗一嘗,連著伯顏紆澤都被塞了許多吃食。

    什麼臘肉、炙椒、羊脂韭餅、糟蟹、糟羊蹄、香辣罐肺、香辣素粉羹、細粉科頭、姜蝦、膘皮子...

    待從這小食攤走出來,姜姒和芰荷已然是肚兒渾圓,嘴唇通紅,嘴角還有一圈油,一副撐得不行的樣子。

    "哇!好辣..."

    姜姒吸了口氣,忍不住抬手扇了扇:"這市集裡的吃食為何如此重鹽幸辣..."

    芰荷已是辣的舌頭髮麻說不了話了,連連點頭附和著姜姒。

    伯顏紆澤盡職盡責地扮演著小廝的角色,手中拿著裝著各式各樣吃食的油紙袋子跟在這一主一僕身後。

    心道你怕是不知大晏南部邊郡鬧饑荒,樹皮草根都沒得吃,百姓餓得易子而食。這都城的百姓,雖無飽腹之憂,卻也只能吃些禽畜的臟腑,如不重鹽重辣,如何去腥下口。

    很快姜姒的注意力便被夜空中綻開的煙花吸引了,許多孩童相偕橫過街道,手中都拿著鬼臉面具。

    她如今也才十一二歲,並未比那些孩童大多少,只是平時被師傅教習,一舉一動都按照皇家的規矩來,能稱之為娛樂的活動少之又少,身上少了那些孩童的純稚,多了些深宮教條的端雅。

    不過她本**自由,一旦身處這種環境,很快掙脫了那些束縛,忽而起了興致似地牽起芰荷的手步履翩躚,朝那賣面具的攤鋪去。

    臨走還不忘回眸提醒身後任勞任怨的小廝跟上。

    伯顏紆澤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瞳眸盛滿了笑意,忽然想起來小時遇見的一隻羔羊。

    那時他不過五歲,被可汗的大妃丟進了深山,他在風雪呼嘯的密林裡跋涉許久,都不見一隻活物,不慎摔下一個山崖,本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誰知竟然聽見了一隻羔羊微弱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