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2 九首魔羅

獠蠻說的話,基本上對於賀平來說,大多都沒有什麼吸引力,唯一例外的是最後這一句:這個世界的真實面貌。

這句話倒是引起了他的高度注意,假如獠蠻,不,是先天子的說法正確,那麼所謂的“古仙遺蹟”確實給人非常可疑的感覺,或許這個世界的“真正秘密”也就藏在所謂的古仙遺蹟中。

“可是,古仙遺蹟歷來都有人探索,為何先天子會有這種想法?”

五劍郎君面容古井無波。

“事實上,天下間的古仙遺蹟,就沒有一座被真正探索完全,世間所有的古仙遺蹟,對於修行界來說,依舊是個未知數,有太多未知的地方。”

獠蠻繼續道:“其實,我與先天子大約在七十年前,就相約探索過海外的溟冰神宮,一直深入到第十層,派出的血影妖身就再也無法涉足,蓋因那裡環境極為特殊,縱使是修士也無法深入,縱使是本教主,也損失了一具血影身。”

“溟冰神宮的第十層嗎?”

五劍郎君點了點頭。

“我亦有聽說過,傳聞說地下十一層、十二層往下通往的是其他世界、其他次元,十三層後就是地獄,歷來也沒有記錄到達更深處的修士……不過,能令教主損失自己的血影妖身,真是難以想象。”

“我來這裡的一個重要意圖,就是希望邀請盟主一同探索海外的溟冰神宮。”

獠蠻義正詞嚴的如此表示。

“溟冰神宮因為在海外,一直是不受中原正道管轄的一處遺蹟,如果要探索遺蹟深處,這裡是個極好的地點,而要探索遺蹟,普通層次的高手也派不上用處,唯有地煞境的強者才能夠勉強幫上忙。”

“過去,我也找過迷神道人、滄浪羽士二人,只是暗中透露過一些話風,不過也被這二人拒絕,在我看來,現在天下願意與我和先天子合作的,也只剩下盟主本人了。”

五劍郎君陷入沉默。

能夠讓獠蠻這種級數的高手找幫手的地方,確實是一處極為危險的的地方,當然,賀平對於這種地點極不在意,他想了想,就讓五劍郎君提出問題。

“去溟冰神宮,是否是人越多越好。”

“不,人數最好在四人以下,盟主可以再找一名同境界幫手,與我,還有先天子一同進入其中,要是變成五人進入第十層以下的空間,反而會觸發那裡的一些禁制,對我們的探索之舉有害無益。”

獠蠻解釋。

遺蹟深處,也就是在第十層以下的區域,充滿了各種禁制,其中一種禁制,就是限定進入其中的人數。

人數一旦超額,禁制就會激活,那麼進入其中受到的限制就會更多,那鬼地方的威脅程度對於地煞境高手也不遑多讓,就連獠蠻這種高手,也折損了一道血影妖身。

接下來,五劍郎君和獠蠻一個問一個答,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對於外界也不過是一剎那,而在這個意識領域,明顯已經過去了半個時辰。

兩個人這時候已經談好條件了,五劍郎君直接打開意識領域,獠蠻的意識也迴歸血影妖身上。

“盟主的本事果然厲害!在下就不打擾了。”

獠蠻突然又動了,他朗聲大笑,自言敗北,身形如電般騰空,下一秒,迷神島上一道血光沖天而起,拐了個彎朝著遠處飛射離開。

“盟主,這是?”

修羅宮的景洪等人還有些吃驚,看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一個個面面相覷。

“無妨。”

五劍郎君高深莫測地微微一笑道:“不過是出了點小意外,那獠蠻只是來了一道血妖分身,算是與我平手,知難而退罷了……好了,接著奏樂!接著舞!”

他揮了揮手,大殿裡又響起了禮樂聲。

……

雲波鏡天,是西鬥氣玄宗的駐地。月懸半空,鏡天峰下,一個一身麻衣的老道士,正拄著柺杖,揹著藥簍,艱難的跋涉著。

他俯身耙住身邊的一塊巨石,小心翼翼的行在山澗石崖上,朝著前方巍峨高聳的鏡天峰頂攀援。

快到峰頂時,老道士呵呵一笑,郎聲長吟:“露飄香隴玉苗滋,月上碧峰丹鶴唳。洞天消息春正深,仙路往還俗難繼……”

深山月下,山路中清冷刺骨,這老道士步伐緩慢,吟唱的長詩卻有一股道韻,其中隱含著非凡脫俗的心性,又是在南斗氣玄宗佔據的駐地大山裡,是個傻子都知道這老人絕不會只是普通尋常人。

“師傅。”

燕煙老道士身後,還有一個小道童,他累得渾身大汗,抬頭看了看前面蜿蜒的山路,哭喪著一張臉。

“這西鬥一脈的人是有病嗎?這山上有禁空法域就算了,上山還要自己爬上來,這豈不是自己與自己為難……”

“嘿。”

燕煙老道士冷笑一聲:“你這不成氣的傢伙,自己平日裡疏於修行,爬個山還沒我這個黃土埋半截的有力氣,還在這裡饒舌,回去以後,為師定要罰你抄一萬七千遍《元皇經》!”

小道童一聽有罰,臉色都發青。

“師傅,一萬七千遍《元皇經》……我這是要抄到猴年馬月啊?”

突然,蜿蜒的山道邊的一株參天古樹上,傳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

“燕煙,你這老道士,在元皇宗閉關修養心性這麼多年,脾氣還是這麼壞,對自己徒弟也沒個收斂,讓這種小輩抄一萬七千遍《元皇經》,還不如讓他背三萬七千遍元皇派門規來的方便。”

那大樹足足有三人環抱那麼粗,樹杈上竟然端坐著相貌端正、長鬢飄逸的青年道人。

那小道童一聽到這話,臉色由鐵青,變得煞白,抄一萬七千遍的《元皇經》,還是背三萬七千遍門規,這兩項都沒有不折騰人,這還要不要讓人活。

“鹿晏子老弟,別來無恙啊!”

燕煙老道士看了一眼這長鬢飄逸的道人,嘿然笑了兩聲。

“你這老道士,沒事又來我們西鬥氣玄宗作甚?先說一下,我們後山的猴兒酒上趟可是都被你喝光了,沒個一甲子,後山的猢猻們可以釀不出來……”

鹿晏子揮了揮手,趕雞一樣作態:“去去去,別來了,回去吧!”

“道友說笑了。”

燕煙老道士臉色微紅,他連忙擺手笑道:“這趟來,其實是另有要事向鹿晏子老弟你求個情,希望借一下老弟你的離垢幡,這次九首魔羅逃出去,要對付這魔頭,光靠北辰劍宗的旗劍天羅,還有南斗的幻塵彌光鏡,還不足以壓制這魔頭,急需離垢幡的助力。”

“是嗎?”

這年輕道人眉頭微蹙,“老道士要借多久?”

鹿晏子心想,那離垢幡是西鬥派的極為珍貴的一件法寶,實際上若不是這位與本門私交極好的師兄親自前來相借,他還真不會答應借出。

“不多不多,出借離垢幡,也只需幾日即可。”

燕煙老道士笑眯眯道。

“那我倒是可以做主。”

鹿晏子有些奇怪的道:“話又說回來,師兄你從金閣一役後,你對元皇派陸真君一脈憤憤不平,這才隱居到紫陽山中,已經鮮有出世。

這次元皇派無終嶺走脫了那九首魔羅,事關陸真君一脈,與你們白竹峰關係不大,你怎麼會想到跑來我這裡討要離垢幡。”

“沒辦法,這次九首魔羅逃出,我元皇派難辭其咎,若不盡力彌補,恐怕會讓此界修士恥笑……”

燕煙老道士復又嘆了口氣:“再說,此事又涉及到了我師弟迴風道人,他與另一個‘氣運之子’沈輕霜負責處理九首魔羅一事。”

“那個魔頭,確實是個麻煩,若是能夠一勞永役,將之除去,又怎麼鬧出這些麻煩來……”

說到九首魔羅的事,鹿晏子的臉色多少有些不滿。

“老弟慎言,這事不是我們正道七大派決定,而是事關上面的……”

燕煙老道士連忙出言阻止,他伸手指了指上面。

“算了,這種事我們西鬥氣玄宗也懶得多管,還是讓其他幾方操心去吧……”

鹿晏子搖了搖頭。

西鬥氣玄宗在七大派中屬於邊緣角色,一直沒有擔任頂樑柱的地煞高手,勢力遠比不上其他幾家。

對於正道元皇、北辰、南斗派的一些舉動,多有不滿,聽到燕煙老頭子這麼說,鹿晏子也沒有多說什麼,反正他只打算把離垢幡借給燕煙這個老朋友,其他的事情也懶得多管。

……

半個月後。

“咳咳咳……”

身形高大的垂老道人從半空中摔了下來。

“迴風前輩!”

一個穿著紫衣的少女也駕著劍光飛落了下來。

“前輩,我這裡還有‘玄水雲華丹’,是陸真君親手所賜的療傷聖藥,你只要服下……”

她哆哆嗦嗦的從袖中取出丹藥瓶。

“夠了。”

迴風道人猛地抓住她的手,阻止沈青霜取出丹藥。

“青霜,無需把丹藥用在我身上,九首魔羅已經成了氣侯,那一記寂羅印,打的我元丹崩潰,傷了根本,已經活不了多久。”

他張口吐出血來。

“這次的事態已經超出了我們的預估,九首魔羅竟然佔據了太瑤真人的肉身,又控制了北辰派的旗羅劍門,打碎了幻塵彌光鏡,連我掌握的離垢幡也壓制不住他。”

迴風道人用力握緊沈青霜的手。

“這魔物多半已經可以侵入金丹層次的修士肉身和魂魄之中,以魔染異能控制金丹高手,這次我們的計劃可以說是一敗塗地,青霜,你要做的事不是在這裡浪費時間,而是趕緊回到元皇派,把情報告訴真君,或是其他七大派的高手。”

“想要把情報告訴其他人,那是不可能辦到的事!”

突然,一道恐怖的人影詭異的拉近了距離,從空中慢慢的降臨了下來。

那是一個渾身被黑色氣流縈繞的道袍男子,這人正是被九首魔羅魔染意識,墮為魔徒的金丹高手太瑤真人。

“迴風老道,還有沈青霜,你們之前還真是把我追殺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太瑤真人一臉猙獰地說:“正所謂一報還一報,現在也是我償還你們的時候了……”

轟!

被九首魔羅控制的道人,身後陡然蔓延出無數黑氣,瞬息間便將方圓數百里範圍染成漆黑一片。

“休想!”

迴風老道士暴喝一聲,周身的道袍綻放出奇光,一道道金芒流淌,宛如燃燒了一般,那是將金丹的力量完全解放,爆發出來的力量。

“我舍了數百年苦修的元丹,自爆金丹,就不信傷不了你!”

他自爆的同時,還打出一道法力,觸發了七面令牌,騰空擺出一個奇妙陣勢,瞬息之間令牌化為一道星光,就帶著沈青霜的身體飛遁到千里之外,這是一門七星指鬥挪移陣的奇術,能夠借星辰神力挪移。

轉眼之間,沈青霜這個氣運子就帶著離垢幡一同挪移出去,迴風老道人的全部法力凝聚,吐出金丹,在虛空爆炸開來。

只是他自爆的攻擊,對於九首魔羅根本不算什麼麻煩,只見數道長幡,在虛空掃蕩,飛搖流動,硬是鎮壓住了這場爆炸,封鎖一應氣機,連金丹自爆的威力也被消彌一空。

太瑤真人轉眼看了一下那七道星光飛馳而去的方向,露出一絲冷笑。

“這次殺了這麼多的修士,總算能夠恢復一點元氣,嘿嘿……要不是怕毀了迴風道人的這具肉身……我又何必讓你放走那氣運之子,硬接你這臨死前自爆金丹的威力。”

九首魔羅算計極深,他早就料定迴風老道人傷勢極重,金丹自爆的力量有限,這才沒有全力硬拼,而是讓迴風老道人送走沈青霜。

“就如之前算定的結果一樣,沈青霜是利用七星指鬥挪移法逃出去的,那麼接應她的……這就有趣了,既然助我脫困的那人也要出手,局勢只會對我越來越有利。”

太瑤道人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下一秒,他身上的一道道黑氣,從迴風道人的五官裡鑽了進去,隔了片刻之後,本來因為失去元丹,還有一切真元法力如同漏氣的氣球、呈現出乾癟癟模樣的迴風道人肉身,也慢慢鼓漲起來,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唯一特別的就是現在的迴風道人的雙眼,沒有瞳孔,只是一團螺旋的黑色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