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東匹夫 作品

第61章 先生繆矣

    “先生為此書、竟賠了多年積蓄?此書有精細插圖,雕版印刷使費,應該比其他只有文字的書籍,要更貴一些吧?我也刻印過不少書,對行情有所瞭解,這麼大部書,怕不是花了兩三千兩銀子?”

    宋應星點點頭:“著實花了近三千兩。當時每冊首印了五百卷,結果白送都送不完。”

    沈樹人若有所思地回憶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看您序言上說,此書原有五卷,但‘觀眾、樂律二卷,其道太精,自揣非吾事,故臨梓刪去’。

    現在想來,怕不是覺得那兩卷寫得不好、不得其道精要,而是沒錢了吧?那兩卷的手稿可還在?本官另有大用,拿來印了吧。

    本官也不白拿你的,這兩年,本官靠著《天工開物》著實獲益不少,還翻刻加印了許多,交給手下幕僚、屬官、匠人研讀。

    你原先虧了三千兩,再加上這兩卷沒印的,一共算五千兩。本官再加一倍給你,拿一萬兩,從此《天工開物》任由本官繼續翻印,如何?”

    古人也不可能談版權分成,所以沈樹人爽快一點,直接買斷制,也沒說這是版權,就當是潤筆,外加彌補宋應星之前的虧損。

    沈樹人提到的《天工開物》序裡的“觀眾、樂律”兩卷,歷史上宋應星缺錢沒有雕印,就失傳了,

    不過有零星片段為後來其他書所引用,根據考古研究,可以大致推測出,

    這兩卷書分別研究的是樂器聲學原理、還有一些明末時的舞臺表演技術、道具技術,皮影戲人偶戲萬花筒之類的原理剖析。

    其中“樂律”這卷更有價值一點,因為涉及到了物理學的聲學部分,比如從流出的殘句裡可以看到,宋應星有寫“一根琴絃繃緊的長度縮短多少比例後,音高就能提高五度(宮商角徵羽一輪,對應西方一個八度)”,還有很多其他的樸素聲學研究。

    當然了,必須承認,在這方面華夏文明古代並不佔優。因為古代都不喜歡用數學工具來精確定量研究藝術,只喜歡大而化之地泛泛論道不論術。

    相比之下,古希臘數學家畢達哥拉斯,在公元前6世紀就總結出弦長變化和音高變化之間的數學比例了。(中國古代調音師手藝是很不錯的,甚至更好,但只是憑經驗憑手感,沒人去總結聲學數學原理)

    宋應星雖然比畢達哥拉斯晚了兩千年,但好歹也是補上了這塊不受重視的短板,他的一部分內容,也是從徐光啟翻譯的西方數學思想借鑑來的。

    說白了,這兩卷比前三卷涉及的工業、手工業要更加不務正業一些,純粹是娛樂產業,類似後來電影行業的服化道、配樂技術,才那麼不被待見。

    所以,如果說《天工開物》的前三卷,只會被極個別非常死板的衛道士抨為“奇技淫巧”,那後兩卷要是印出來,按照當時的社會開放程度,恐怕是開明人士都會噴是“奇技淫巧”了。

    畢竟到21世紀,還有很多人噴娛樂科技是“為戲子服務”呢,何況是17世紀?

    都服務於倡伎優伶了,這不“淫”巧還有什麼是“淫”巧?

    不過,不論別人有什麼心理負擔,這一切在沈樹人這種坦蕩君子這兒,都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