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東匹夫 作品

第16章 沒食明祿,沒受國恩

    以楊嗣昌的官場智慧,當然應該想到:

    自己當著史可法、黃得功的面,接見一個生員,很有可能被揣摩上意的人過度解讀。

    如果沈樹人出去之後狐假虎威、裝作自己跟楊閣老很熟的樣子,完全能引來下面的人巴結討好。

    可惜,楊嗣昌壓根兒不在乎這些細微末節,他要想的事情太多了。而且他還完全不知道對面這個少年,在“打蛇隨棍上”方面,有多麼可怕。

    看著史可法消失在門外,楊嗣昌才清了清嗓子,拿起面前那封吳偉業的密信,低聲詢問:

    “些許小事,竟生出這麼多波折,好在你們倒是會辦事,處置得不錯——鄭芝龍之子,已經在南京安分入學了吧?可不會再出紕漏?”

    楊嗣昌對其他棋子的命運毫不關心,他最關心的,顯然是鄭芝龍這個當初同為熊文燦所招撫的軍閥,有沒有被妥善穩住。

    把鄭森弄到南京很重要,但弄的過程中,儘量平穩、不刺激到鄭芝龍,也很重要。

    如果拉到一個人質,關係卻暗中出現了裂痕,那隻能算慘勝。

    沈樹人當然知道楊嗣昌的關注,所以直擊重點:

    “請閣老放心,學生全程不曾用強,鄭芝龍之前也曾警覺,請我沈家配合。但我家與之虛與委蛇周旋,實則等待時機、另謀一個理由,造成了非來南京不可的騎虎難下之勢。

    同時,學生還揣摩了那鄭森的心性,知道此人年少熱血,比其父更有忠義之心,所以學生潛移默化、最終暗示其自作主張,前來南京。這事兒鄭芝龍恨不到任何外人頭上。”

    楊嗣昌聽了,非常滿意。

    這後生說話條理清晰,上官不在乎的部分他也不多顯擺,乾淨利落,是個人才啊。

    這麼輕輕鬆鬆,就消弭了一省軍閥的作亂之憂,要不是這功勞不能拿到檯面上說,楊嗣昌現在就想給他一個官做。

    而一旦生出好感,楊嗣昌也不吝多聊一會兒,他便安撫調侃道:“如此人才,吳梅村還要請示,我看他是讀書讀糊塗了。

    好在你倒是有膽色,敢拿著信來合肥,沒想到路上會遇見流賊吧。還是做成了事兒,急著顯擺。”

    這問話看似隨意、和藹,實則也是在考驗心性。想知道沈樹人究竟是魯莽,還是熱血,抑或是深思熟慮知道危險、但功名燻心。

    沈樹人想都沒想,坦蕩說道:“既然楊閣老看得起我們沈家,把這件事兒託付給家父,我們沈家做事自當有始有終。

    吳山長不知其中曲折,見我在南京刑部惹了案子,擔心有損國子監令譽,也是人之常情。所以學生才以為,此事只有親自向閣老請示彙報,才既不擔心洩密,又不讓吳山長心生隔閡。

    另外,我此番還想澄清我對監生名額並不在意。此事最終不得不辦成這樣,是我智謀不足,不能盡善盡美。我家頗有家財,將來想做官,直接買就是了。”

    這番話頗為驚世駭俗,楊嗣昌也不由詫異,忍不住追問:“常人都看不起捐官,你竟覺得無所謂?”

    沈樹人:“聖人無改於父之道,家父便是捐官入仕,學生怎會看不起捐官?何況學生觀摩家父為官之道多年,頗有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