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熵 作品

第66章 第067章(三合一)

    他不說還好,一說,凌冽便有些緊張。

    可憐大錦北寧王一世英名,在面對心愛之人時,總會失去該有的判斷力——他都忘了夯特節本非爭強好勝的比賽,只在心裡盤算:恬恬是一國之君,上山一趟可不能什麼都沒獵到。

    深吸一口氣,凌冽眯起眼睛瞄準。

    “嗖”地一聲,羽箭又快又準地撲著那頭雪原狼而去。

    那狼哀嚎一聲,四蹄掙扎了一下便整個歪倒在雪地裡。凌冽剛鬆了一口氣,一轉眼,卻意外看見了血線的另一側,竟還有團小小黑影。那黑影的體型遠看上去比雪原狼小上許多,走起路來在茫茫雪原上搖搖晃晃的。

    凌冽心裡咯噔了一下,他在北境也見過許多灰狼帶著一群小狼遷徙,他剛才那一箭別是……

    然而,轉念一想,那黑影腳下有一連串滴落的血,母狼應當不會這樣傷害自己的孩子。

    烏宇恬風也同時注意到了那團移動的生靈,他抽出自己的苗刀,將凌冽放到旁邊的青石上,“哥哥你在這裡等我。”

    他擔心那小東西是受傷的白熊幼崽或者誤入聖山的白老虎:前者,若是母熊恰好在附近,那他們都會十分危險;後者,受驚的白虎撲人同樣可怖,他不能讓凌冽涉險。

    結果,烏宇恬風戒備上前,還沒靠近,就聽見了雪中傳來的一陣近乎喵喵叫的低嗚——

    再低頭,他才發現,雪裡趴著一隻前腿受傷的雪豹幼崽。

    小崽子只比成年狸奴大一點兒,趴在雪地中,渾身的毛都溼透了,看上去可憐兮兮的。它一見有人靠過來,兩隻圓圓的小耳朵都緊緊地貼到腦後,蓬鬆的大尾巴煩躁地在雪地裡甩來甩去,身子也伏低、露出了尖尖的牙齒。

    它的前腿上有很大一塊撕裂的傷口,滲出的鮮血凝結成一大片冰晶黏在它溼漉漉的白色絨毛上。

    雪豹幼崽似乎很努力想要嚇退他,一直在“嗚嗚”嘶吼著呲牙。

    可因舌骨特殊的緣故,雪豹這種大貓的叫聲本就不嘹亮,即便是成年雪豹,叫喚起來也不如狸花紋的狸奴響亮。這些年,聖山上的雪豹越來越少,烏宇恬風也是多年來頭一次見到新生的雪豹幼崽。

    端看它大小,烏宇恬風猜測它剛出生兩三個月,雪豹崽子兩個月大時會跟著母親外出,三四個月大就能參與捕獵,眼前的小東西,應該是外出時不小心找遭了雪原狼的追捕。

    雪豹幼崽剛逃離了狼口,一下又見到個比自己大這麼多的“怪物”。它努力豎著蓬鬆的大尾巴哈氣一會兒,見烏宇恬風不為所動,便委屈地縮成一小團,想躲入厚雪中。

    烏宇恬風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小雪豹後頸皮,將它從雪地中拽出。

    驟然的騰空嚇了小雪豹一跳,它低低嗚咽著,四肢僵直地張開呈“大”字、尾巴緊緊地夾到後腿之間,瑟瑟發抖。

    烏宇恬風想了想,一手製住小雪豹,一手從隨身的布兜裡拿出藥罐子,他咬開塞子、撕了一截衣料來簡單處理了小雪豹傷口,然後點了點小雪豹腦袋,提著它返回青石處,將它一下塞入凌冽懷中。

    凌冽和小雪豹俱是一愣。

    眼下,凌冽坐在青石上,身下墊著的是原本掛在烏宇恬風肩頭的狼皮,而膝蓋上鋪著柔軟的熊皮褥子,手中恰好還捧著一個兔絨的手爐。

    柔軟溫熱又厚實的毛皮,讓小雪豹陷入了迷茫,它試探著用沒受傷的前爪踩了一把,而後便一瘸一拐地在凌冽懷中轉了兩圈,咬著尾巴、心滿意足地臥下了。

    凌冽:“……”

    烏宇恬風悶悶笑,悄聲在凌冽耳畔道:“它當哥哥是媽媽呢。”

    凌冽拿眼橫他,身子卻因抱著小雪豹而僵直,他試探著伸出指尖在小雪豹的腦袋上揉了兩下,那貓兒般的幼崽咬著自己蓬鬆的尾巴,半夢半醒間竟然還嗚嗚兩聲,下意識地蹭了蹭凌冽。

    被那柔軟的觸感戳中,凌冽便拉起大氅,將小傢伙整個攏入懷中。

    烏宇恬風去處理了雪原狼屍體,回來見凌冽那小心翼翼的表情,便忍不住笑道:“哥哥以後若有自己的小孩,一定會是個溫柔的好阿甲。”

    “……”凌冽抱著雪豹幼崽,實不能方便動手擰他,只能訕訕道,“……還想著生子藥呢?”

    烏宇恬風被逗樂了,他湊過去,將凌冽連人、帶小崽子一起穩穩地打橫抱起來,“不是,就是覺得哥哥好溫柔、笑起來好好看,我都有點羨慕這小崽子了。”

    凌冽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得了,什麼阿甲不阿甲的,我哄你一個都哄不過來。”

    烏宇恬風“唔”了一聲,皺眉,“那哥哥是嫌我幼稚?”

    “……這倒沒有。”凌冽抿抿嘴,認真地想了一刻——他若真有自己的孩子,一定會對那孩子嚴格——晨起讀書、午後騎射,半點不容他躲懶。

    但看看金燦燦的小蠻子,想他種種行徑,凌冽忍不住嘆了一息。

    果然,只有烏宇恬風是特別的。

    烏宇恬風看天色漸晚,山中濃霧不散、又起風雪,以他對聖山的瞭解,待會兒必定會有一場大暴雪降臨,他們帶著受傷的小雪豹行動遲緩,冒風雪下山太過危險,倒不如往山中暫避。

    他將主意對凌冽說了,凌冽只問:“我們不回去,不用知會他們麼?”

    “不用,夯特節這日後要三五日才封山的,之後不會再讓百姓上山,但第一日追得遠的、獵物比較大的勇士,都會陸陸續續在這幾日內下山,哥哥不用擔心。”

    聽他這麼說,凌冽便放心了,只將懷中的小雪豹再護護緊。

    烏宇恬風沒多想,聖山中能避風雪的,現成就有他從小住的那個雪洞,眼下情急,他便直接將凌冽和雪豹幼崽都一道兒帶到了雪洞中。

    路上,他還貼心地同凌冽解釋,說那是他小時候常去的雪洞,裡面牆壁上還有他小時畫的不少畫。

    兩人絮絮說著,全然忘記了彼此在十餘天前分別做過什麼。

    直到受傷的小雪豹聞見洞中同類的氣味,撒歡地跑到那一疊絨毛中打滾,然後無意識地從角落拖出一個藍染包袱時,烏宇恬風才意識到大事不好——

    他慌慌張張凌冽放下來,伸手就要去扯那布包。

    結果,在這一路上,小雪豹大約看出了他們對它沒有敵意,兩三個月大的小崽子正是調皮的時候,便以為烏宇恬風是要同它玩鬧,便死死地咬住了布包袱一角同小蠻王玩起了“拔河”遊戲。

    烏宇恬風越是著急,小豹子便越是不鬆口。

    最後“撕拉”一聲,藍染布被從中扯開,絲絹所制的柔軟布料藉著他們拉扯的力道散落到半空中,然後如簌簌下落的雪花片般,緩緩地在凌冽眼前墜落。

    烏宇恬風:“……”

    小雪豹半點不知道自己惹了禍,看著那些衣料還十分感興趣地撲了一下,然後挑了一件雪白雪白地蹭上去撒歡地打滾,沒一會兒便咬著其中一截跟它尾巴很像很像的帶子睡了過去。

    凌冽深吸一口氣,眼睛溜圓地看著那件他再熟悉不過的雲峰白盤扣寢衣。那繡著梅花紋的袖口上,還有黑黢黢的一個小洞。

    然後他僵了脖子,一寸一寸轉過頭去,看著烏宇恬風:“你……”

    “哥哥我可以解釋的!”烏宇恬風撲跪下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

    他只是想收著哥哥的漂亮寢衣。

    沒有,也絕、絕……不會對著哥哥貼身的寢衣做什麼下流事!

    凌冽張了張嘴,瞪圓的眼睛中卻突然升起了一抹洇紅豔色,他突然出手、緊緊攥住小蠻王衣領將人拽了過來。北寧王清冽如寒冰的聲音帶著一絲顫顫的尾音:“我……人就在這裡,你、你……做什麼要去折騰這些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他朝同沐林間雪,你我也算共白首”:網絡詩句“他日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的化用,原句作者不可考,此處有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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