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採買生鐵這種關鍵性戰略物資,是必然得郡中要員親自去的。

    李洵在初步調查了一番郡中幾個要員家中的人員結構,以及其平日的作風后,讓人將幾個被關押起來的郡中要員帶了過來。

    城中發生巨大的變故,幾個主簿都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一開始只是聽說龐老爺被郡王給抓了,然後郡守怒氣衝衝地帶兵出去了,沒多久,郡守府就被圍了。

    來的既有郡王府守衛,又有郡城廂軍,但很明顯已經是以郡王府守衛為首。

    那帶隊的頭目一聲令下,他們這些主簿,府衙裡的師爺,郡守的家眷等,全部被抓起來,分成幾間關進了大牢。

    雖然打聽不到消息,但這動靜很明顯,郡守栽了。

    哪怕作為看守的郡王府護衛們並沒有苛待他們,但眾人還是猶如驚弓之鳥。

    郡守都倒了,他們這些猢猻,怕是也沒有好下場。

    被守衛提出去的時候,幾人越發驚恐,只以為死期將至,一見李洵就瑟瑟發抖地跪下了。

    “參見郡王!”

    李洵沒有說話,也沒有叫起。

    幾人心中越發忐忑,趕緊為自己分辨起來:

    “郡王饒命!郡守做的那些事下官沒有參與過!”

    “郡王,下官對您絕無不敬之心啊,當初都是郡守不讓我們來親迎您!”

    “郡王,下官都是被迫的,是郡守讓下官改的那些平民的戶籍!下官不敢不從啊!”

    “郡王,下官知錯了,求您給個機會讓下官將功折罪,下官以後定然只效忠郡王!”

    幾人求饒的方式五花八門,唯獨作為郡丞的周應亭神色淡然安寧,一句話也沒說。

    李洵問他:

    “周郡丞,怎麼不說話?”

    周應亭磕了個頭,恭敬道:

    “回郡王的話,下官問心無愧,也相信郡王明察秋毫,絕不會錯殺無辜之人。”

    這話讓李洵露出些笑意,清官也是會拍馬屁的嘛。

    不過,這周應亭人品上確實不錯,在其餘幾個高官全都倒向郡守,選擇同流合汙的情況下,他還能堅守自己的原則。

    看他家中過得清貧,便也知曉他沒有收受郡守的好處。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被排擠出了整個郡守府的權力圈子,完全被架空了。

    看他往日履歷,曾經是在南邊的一個縣做縣令,沒有特別突出的功績,但在民間口碑極好,走的時候百姓抹淚相送。

    能力不算突出,但作風極好。

    作為上位者,並沒有那麼多十全十美的人可以用。

    心不錯,能力上不拖後腿,已經算是很理想的了。

    李洵滿意地對他點點頭,和煦道:

    “起來。”

    又吩咐人給他賜坐。

    “朝廷對前郡守的處置不知何時才下來,新郡守上任更是需要時間,在這之前,便由你統領郡中所有政務,從今往後,有大事直接向本王彙報。你可願意?”

    說這話時,李洵認真地審視著對方的反應。

    這話是有些玄機的。

    他要讓他做的,可並非是一個短暫的代理人。

    經過如今這一出,他們應該已經明白,他要整個郡的掌控權,那麼必然與未來的新郡守相沖突。

    若他們愚忠於朝廷,新郡守來了,便該乖乖送上權柄,退回自己的位置。若忠心於他,便要幫他架空新郡守。

    周應亭也是混跡官場多年的人了,他雖清廉有原則,卻絕對不蠢。很快便品味到李洵話中的玄機,眼中閃過深思,過了好一會兒才道:

    “郡王愛民如子,下官願意!”

    聽出他話中的意思,李洵微笑著看向他:

    “望應亭也能堅守初心。”

    聽出郡王話中的承諾,周應亭激動地一揖到地,朗聲回道:

    “必不負郡王重託!”

    其餘幾個官員羨慕不已,然而,郡王根本沒有搭理他們,又叫人把他們帶了下去,繼續關著。

    幾人心中更忐忑了,只覺得郡王要是給他們一個效忠的機會,哪怕讓他們當狗他們也願意。

    可千萬別直接一怒之下把他們全部擼掉,甚至悄無聲息地殺死,扶植自己的人上位。

    留下週應亭,李洵讓他給自己講講郡中的情況,耕地如何,倉儲如何,民戶有多少,每年稅收又怎樣。

    他身邊缺乏文官,甚至可以說是基本上沒有,全是一堆只會舞刀弄槍操練殺敵的武將。

    要理清府衙的那許多賬本自然是不可能自己來,倒不如直接問周應亭這個郡丞。

    本是想讓他去看了賬本再告訴他答案,沒想到周應亭對這些數據卻是信手拈來。

    他告訴他,目前郡中三個縣加一個郡城,總共有民戶三萬餘戶,人口十五萬多。

    當然,這不包含那些被隱匿的人口,那些加起來,初步估算應該有二十五萬。

    在前郡守等人的盤剝下,淪落為奴的良民非常多。

    耕地面積有八十多萬畝,九成都在大戶手中。

    根基未穩前,他暫時不準備因為土地問題去打大戶。畢竟戰爭在即,沒必要樹敵太多。

    平民的土地,等佔了套河平原,根本不用愁。

    而郡府與三個縣府的糧倉之中,賬面存糧大約有三萬多石,但實際如何不能確定。

    李洵心中默默算著賬,三百多萬斤糧食,而且是賬面的,就算真的有,那平均下來也不過每人十來斤,頂多撐得住全郡一個月的口糧,還是有些太少了。

    少不得要對外採買一些回來才行。

    正好他抄了郡守府和龐家,金銀之物不缺,倒是可以多屯些糧食為接下來的戰爭做準備。

    心中規劃好這些,他又親自去點了下府庫裡的銅,鐵存量。

    銅還有八百斤。

    生鐵倒是要多些,有兩千多斤,但這都是儲備來給耕農做農具的。

    (若是有需要打鐵器需要購買鐵的,便向縣府申請,再由縣府向府衙申請,每個月調撥一次。)

    問過上回是誰負責去鐵礦採買後,得知是工朝主簿帶人去的。

    李洵將幾人的底也摸得差不多了,索性便叫人把幾個主簿一起帶來。

    這些人要說做了多大的惡那也沒有。倒不是他們沒這個心或者太有原則,主要是郡守兩郎舅太貪婪,搜刮得太狠,導致他們這些底下人根本沒這個機會。

    李洵如今手裡缺文官,雖然幾人有瑕疵,卻是做生不如做熟,於是還是決定敲打一番,暫時還是用著他們。

    這次,幾人更加萎靡,也更加乖覺了。

    李洵平聲道:

    “本王最厭惡欺壓百姓的貪官惡吏,但念在爾等手中尚且沒傷過人命,便饒你們這回,允許你們將功折罪。”

    聽到這話,幾人頓時心中一鬆,忙叩謝不迭。

    李洵卻嚴厲道:

    “先別急著謝,把本王的話記清楚,若是無功,甚至再次犯錯,那到時候或降職,或擼官,或殺頭,便別怪本王無情!”

    幾人心中又是一緊,抹著頭上的冷汗,連忙表忠心自己一定效忠郡王,好好辦事,一心為民。

    李洵揮揮手讓他們下去,只留下了工曹主簿。

    “本王查過府庫,僅兩千多斤生鐵存量,這夠打多少農具?如何振興郡中農耕?”

    工曹主簿本就是負責興修水利城牆等工程性|事務的,聽到這話,忙如實道:

    “回郡王,並非下官等不願意多存生鐵,而是郡中百姓對農具需求不多。這生鐵做了農具容易折斷,實在可惜,鑄鐵又價格太高,倒不如石頭木頭做的好,便宜省事。”

    李洵這才想起,此時鑄鐵技術還沒那麼發達,適合做犁頭的精鑄鐵價格高的驚人,這就導致鐵農具一直沒得到大面積普及。

    難怪他上次在南郊看到的都是木犁。

    “此事本王自有辦法解決。總之,郡中的生鐵儲量實在太少,這次留下你,本王是打算讓你帶隊去一趟定州鐵礦,採買二十萬斤生鐵回來。你可能辦好?”

    聽到這個數目,工曹主簿心中一驚。

    這個數目實在是太多了。

    無他,這個數目實在是過多了。鐵是製造武器的重要原料,打造一把軍刀,最多也不過二三十斤。

    郡王要的這個數,都夠打造上萬把刀了。

    郡王這是打算做什麼……

    可如今,似乎也沒有他討價還價的餘地。

    命在郡王手中捏著,妻兒家小也都在郡城。他除了跟著郡王一條道走到黑,也沒有別的辦法。

    “回郡王,能辦好。只是二十萬斤數目太過巨大,官辦鐵礦很難買齊,少不得要偷偷找私礦。如此,多方打點,再加上私礦比官礦貴,可能要多花費些銀錢才行。”

    李洵點了點頭:

    “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把一應開銷列個單子呈給本王看。”

    “記住,此事不可洩露於任何人,否則本王唯你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