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鈴千葉 作品

第210章 第 2101 章

    進了房間門,脫掉薄外套和褲子,穿著裡面的背心和小褲子,從衣櫃裡拿出乾淨的睡衣,盤起頭髮,來到衛生間門。

    浴缸裡像以前放滿了水,飄著新鮮的粉紅色玫瑰花瓣,邊上放著玫瑰香皂,洗手檯上面的架子裡疊放好了毛巾和浴巾,顧長逸也像以前一樣捲起白襯衫袖子,趴在浴缸邊試著水溫。

    穆冰瑩將睡衣放在旁邊的凳子上,“你洗了沒有?沒洗一起洗吧。”

    “等下還有事,不能換睡衣。”顧長逸扶著媳婦的手,讓她脫了衣服踏進浴缸裡,“你躺著,我幫你洗。”

    穆冰瑩沒有拒絕,躺靠在浴缸裡,閉上雙眼,放鬆大腦皮層,任由他澆水在自己身上,過了一會兒,睜開雙眼看著他,“這幾天是不是都沒睡好覺?”

    顧長逸點了點頭,“困極了的時候,跟陽陽一起斷斷續續睡過。”

    穆冰瑩抬起手臂撫摸他的臉頰,“跟我說說你心裡的事?”

    水聲驀然停止。

    顧長逸掀起水霧沾溼的長睫,迎上穆冰瑩彷彿能洞穿人心的眼神,“我心裡的事,你都知道。”

    穆冰瑩搖了搖頭,“我要猜得準你的心思,以前還會被你耍著玩麼。”

    顧長逸垂下長睫,想避開媳婦的眼神,臉頰突然被她捏了一把,頓時吃痛出聲,“那不然你猜。”

    看著他吃痛的樣子,多了些以前的活力,穆冰瑩輕笑出聲,“都說了我向來是被你忽悠慣了的,哪能真正猜中你的心思。”

    “夫妻這麼多年,猜不準,也能猜中個邊緣。”顧長逸拿起邊上的肥皂往媳婦身上塗抹,“你猜的差不多了,我就告訴你。”

    “我本來覺得你是和其他戰士一樣,目睹了大量傷亡,很多又是朝夕相處的戰友,所以情緒才這麼低落,以為你經過心理治療能夠有所好轉,今天看到你狀態,我就知道那種心理治療對你來說沒什麼用,既然對別人有用,對你沒用,說明你心裡還有別的事。”

    隨著水聲“嘩啦”響起,穆冰瑩用雙手固定住顧長逸的臉,“別的事是什麼事?是你心裡也有像穆炎一樣,覺得計策失誤的源頭存在?”

    顧長逸搖了搖頭,望著媳婦,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要有戰爭,就會有遺憾,他早已習慣這種遺憾,也有適合自己的調整方式,讓自己儘快走出來的辦法。

    真正讓他產生夢魘的是,作為先知者,在重生的那一刻起,就認為掌控了身邊每個人的發展路線,認為重生是為了填補遺憾,所以第一時間門就肆無忌憚去更改原有的劇情線。

    媳婦命運的轉變確實如他所想所願,他前期一直活在幸福裡,真的以為會這樣一直幸福下去。

    原本媳婦寫書成名了,考上省狀元了,他覺得理所當然,認為這是重生的正向意義,但當媳婦懷孕那一刻起,彷彿又變了,事情不照著他原來想的發展了,兒子出生後,劇情線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既照著他原來以為的去走,又像放射狀似的,出來各種各樣偏移的路線。

    起先只是察覺到了不對勁,還沒有什麼實質性的事,但當戰友一個個去世,他突然發現了重生的另一負向意義。

    他不清楚犧牲的戰士中上輩子是什麼樣的人生,穆暉穆炎他原來也不熟悉,最熟悉的馬山賈和瓦爾。

    馬山賈確實是死於這場戰爭,原以為讓他來了特戰營,可以讓他避免掉這場戰爭,沒想到還是去世了,而瓦爾,他原來並不是死於這場戰場,當初他駐守北疆,根本沒被調去南疆參戰,卻也死在這個時候。

    這無法避免讓顧長逸想到了,是不是因為自己的重生,因為自己想改變原劇情路線,才導致了這場悲劇。

    他自己在這場戰爭裡心臟受傷,也從而想到了,是不是有一天他還會像媳婦一樣早逝,他們的命運依然像上輩子一樣,無形中被掌控安排,並不是重生就能解決一切,反而因為預知作出的改變,會讓所有事情變得更差,身邊的所有人會比前生經歷更多的磨難,結果也更壞。

    有了這樣的想法,哪怕這場戰爭比之前世,已經少犧牲了近一大半的人,他依然走不出來,過往的調整方式與辦法全都失效不說,還陷入了極度恐慌中,潛意識不敢再行動,潛意識想讓他逃離所有人,獨自躲起來。

    如果不是有那麼多年的從軍經驗,意志力非同尋常,他現在不可能再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處理戰後事情,也不可能跟媳婦孩子一起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他早已被心裡和潛意識裡的魘魔掌控了,後果未知。

    他現在唯一的暫時自救辦法,就是保持清醒,堅定和媳婦在一起的信念。

    即便這個信念時時刻刻,分分秒秒被戰友們的臉,被戰場上的鮮血,被一切幻想出來的最壞結果衝擊,他也像上輩子一樣堅定信念,時刻記住,前生就是堅定心裡只有媳婦一個人,不為旁人動心,才得到與媳婦重新相遇的機會。

    因此,當信念足夠堅定時,顧長逸會出現一魂出竅的錯覺。

    在這種錯覺裡,他看到了自己被無數道刀槍水火驅散不斷的黑霧纏繞,那些黑霧在瘋狂奪取他的精神氣,奪取的越多,他越在那種情緒裡出不來,往牛角尖裡鑽的越深。

    即便旁觀了,也找不到出口,只能清醒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即將被纏繞到窒息。

    一捧熱水忽然潑到臉上,顧長逸打了一個激靈,眼前逐漸變得清明,看清楚了一臉緊張的媳婦。

    “你想什麼去了?”穆冰瑩擔心望著他,心裡已經知道他絕對不對勁了,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勸道:“老公,既然你自己沒辦法解決,就得說出來,只有說出來,我,還有心理醫生,才能幫你一起解決。”

    如果能用表情寫出“為難”“掙扎”,顧長逸臉上此時應該是密密麻麻寫滿了這四個字。

    與此同時,他還覺得渾身上下長滿了想要說話的嘴巴,然而即便多了無數張嘴,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真對心理醫生說了,醫生只會確診他得了精神病,將他送往精神醫院,哪怕對父母說這事,都會把他送去精神病院治療。

    除了媳婦。

    顧長逸抬起眼,看著穆冰瑩,很想對她說,又怕嚇到她,看了許久,媳婦過往的大膽一一浮現在腦海裡,他喉嚨滾了滾,最終決定把心底最深的秘密說出來,向媳婦求救,否則稍微一鬆懈,就很可能*瘋,走進真正的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