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鈴千葉 作品

第27章 第 27 章

    顧長逸推開穆家大門,“稻花魚?為什麼是去換?”

    “稻花魚少,只有前三名才能去稻田裡撈魚。”穆冰瑩覺得晚上盡力就好,沒給自己太大壓力,“拿米麵去和超支戶家換,他們家人多,會願意的。”

    顧長逸挑了挑眉,原來贏了還有這種好事。

    還沒做成,他當下什麼都沒說,把籃子放到井臺,“我來殺魚。”

    “你坐著休息休息。”穆冰瑩搬了兩個板凳過來,看男人明顯打算搶著做,勸道:“你放心,要是想幹活,下午上山會有事讓你做的。”

    “上山?”顧長逸退回來,“下午要上山?”

    “吃完飯就得上山,砍竹子做竹篾火把,留著晚上照青蛙。”

    穆冰瑩將籃子的魚倒進盆裡,魚立馬打著挺,擺著尾往外蹦,添了一瓢水,拿了砧板和刀,坐在凳子上,抓了一條魚開始去魚鱗。

    “那可以,我去砍竹子。”顧長逸從身上摸出一把軍用刀,拿起一根蓮藕開始削皮。

    穆冰瑩聽到動靜抬頭,頓時嚇了一跳,“你,你從哪裡摸出來一把刺刀?”

    “這是我的老夥伴,一直隨身帶著。”刀很鋒利,顧長逸拿著蓮藕在手上轉著圈,沒幾下蓮藕就被削完了皮,變得雪白鮮嫩,“怎麼樣,是不是很快。”

    “大材小用了。”穆冰瑩控制不住多看了幾眼他手裡的刀,總感覺那刀當下是收斂了氣勢。

    腦子裡不由自主幻想出顧長逸曾在戰場上,憑藉著這把刀數次出其不意,制服敵人。

    顧長逸看媳婦一直盯著它看,手指忽然掉了個圈,將刀柄朝著媳婦,刀尖對著自己。

    穆冰瑩搶在他說話之前,吸了一口氣,他這小小的舉動,看得她心驚肉跳,“你小心點,別傷著自己。”

    “不會,我們是老夥計。”顧長逸把刀柄往前遞了遞,“給你用用看。”

    穆冰瑩沒說不用,情不自禁伸手接了過來,然後拿食指指腹試探搓了搓刀尖,接著又去摩挲刀刃,感受刺骨的冰涼。

    這下輪到顧長逸心驚肉跳了,他都沒想到媳婦會直接接過去,更沒想到媳婦接過去以後,直接就去碰這把刀最危險的兩個地方。

    但他沒有出聲阻攔,他越來越發現媳婦不是他了解中的那個媳婦。

    以前覺得媳婦是一個溫靜恬和的性子,自從看到那些書之後,他就知道溫靜恬和只是媳婦的表面,她的內心是膽大的,比他想象中還要大上無數倍的膽大。

    他想一點一點去了解媳婦真正的內心,步步深入,看看裡面究竟是有多澎湃。

    穆冰瑩摸著這把刀,感覺就像是摸著一頭很危險很有殺傷力的野獸,這頭野獸只是暫時在她面前安靜,毫無危害,就像是他這個人。

    “笑什麼?”顧長逸發現媳婦不但不怕,反而摸著摸著笑了起來,“你是不是很喜歡?那你拿它殺魚,我拿你的菜刀削蓮藕。”

    穆冰瑩笑著把刀遞回去,起身打了盆水放在他旁邊,“蓮藕削完放水裡,不然沒一會就變色了。”

    “削幾根?”

    “六小段。”

    兩人一起處理了魚和蓮藕,一個蹲在灶洞前,一個站在鍋臺後面,蒸飯,煎魚煮湯,趕在晌午之前把主食和煮菜燒好了。

    穆冰瑩又燙了菠菜涼拌,把滷煮拿出來,豬大腸豬尾巴切成段,豬腎豬心豬腰豬肺切成片,調了一碗白芝麻辣椒油,端到堂屋桌子上。

    魚湯燜了一會,等到最後的土腥氣燜沒了,盛到搪瓷盆裡,再拿四個小碗盛飯。

    一起端過去後,時間估算得剛剛好,父母下工回來了。

    “喲,都盛好了?”

    董桂紅到井臺洗了手,洗了臉,拿著毛巾面帶笑容進屋。

    “食堂燒了玉米麵鍋貼餅子,我去打過來。”穆德厚說完走進廚房,拿著平時打飯的搪瓷盆,快步走出去。

    家裡人都沒說啥,大米滷煮這些都是一年吃不上幾趟的,食堂裡的飯才是日常基本伙食。

    沒有吃上大米白麵,就不吃,不去打玉面高粱窩頭的道理。

    “小顧,不用等,趕緊盛湯喝。”董桂紅拿了空碗,先盛了兩碗蓮藕魚湯,盛完特地拿了乾淨的筷子,夾了魚背上沒有刺的肉放到碗裡,分別放到女兒和未來女婿面前,“趁熱喝,魚湯冷了會腥。”

    “媽,我給你盛。”穆冰瑩要去拿湯勺。董桂紅又拿起空碗,“我自己盛就行了,你趕緊坐下喝湯,你不喝,小顧也不會好意思喝,別等你爸了,他肯定還要喝酒。”

    穆冰瑩看著裡面還有兩條完整的魚,沒再說什麼,坐到顧長逸旁邊,先端起碗吹了吹,喝了一口,鮮味十足,忍不住露出笑容,“快喝,很好喝的,一年裡只有這個時節,才能喝上幾回這麼新鮮的湯。”

    顧長逸端起碗吹都不吹,跟著喝了一口,燉得奶白濃郁的魚湯一入口,便鮮得人眉頭舒展,非但沒有一丁點魚腥氣,反而口感通透清新,滑下喉嚨,空蕩的胃立馬被慰藉到,回味無窮。

    他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夾了鮮嫩的魚肉放進嘴裡,又夾了一筷子燉得粉糯的藕,接連塞到嘴裡,再喝上兩口湯,肥而不膩,又嫩又滑又鮮,額頭上頓時冒了一層細汗,倍感滿足。

    穆冰瑩看著他吃飯的樣子,不知不覺跟著喝完了一碗湯,平時自己喝,都要喝上好一會的,察覺湯沒了時,身上也跟著出了汗,拿起一旁的蒲扇,使勁扇了扇風,才去了燥熱。

    等到穆德厚打了飯回來,顧長逸又陪著老丈人喝了一杯散白酒。

    一口滷煮沾辣椒油配上一口白酒,吃得裡裡外外渾身暢快。

    一頓飯吃完,穆冰瑩洗了碗,先去農場看了看。

    大隊開始分藕,說明今天干部全在這裡。

    到了以後,發現藕塘果然已經開始收工。

    村支書看到她了,不但沒有擺臉色,反而還跟她說,趁著小顧在村裡這兩天多相處相處,農場這邊有他在,他和會計能夠幫忙記工分。

    穆冰瑩不動,還被趕著走,一點沒看出來他生氣,更沒看出來他記仇。

    看來對於讓她上族譜的心思,根本就沒有歇下去。

    穆冰瑩又與送完菜給老師的顧長逸一起回到家裡。

    晌午太陽雖熱,但山上大樹遮天蔽日,野竹林裡也有樹蔭,去山上反而比待在家裡涼快,一點都不會耽誤幹活。

    再說就算是熱得一身汗,也得趕著這時候去砍竹子,因為要提前把竹篾火把做出來,放到屋頂上曬一曬,曬得足夠乾燥,晚上才能點著火,否則竹芯潮溼,根本不能當火把用。

    兩人拿上砍刀,小鋤頭,背上竹揹簍一起上山。

    一路上遇到好幾個拖著竹子下山的人,都是趁著午休時間上山把竹子砍回來,做好竹篾放在房頂上曬乾,晚上下工回來,吃了晚飯就可以直接點上去參加比賽。

    村民們友好與顧長逸打著招呼,臉上帶著過來人的笑容,看著小兩口。

    穆冰瑩來到野竹林,挑了幾棵順眼的竹子讓顧長逸砍,不讓他砍也不行,因為就一把砍刀,被他緊緊握著不肯放。

    砍竹子這事確實要點力氣,她砍三刀,不如他砍一刀砍的深。

    “站遠點。”顧長逸砍得差不多了,不放心囑咐媳婦一句,怕她被倒下來的竹子砸到。

    穆冰瑩雖然覺得沒事,但還是往後退了兩步意思意思,畢竟他都開口了,不動不是浪費他的口水和關心。

    一根竹子倒下來,需要用砍刀把竹枝竹葉都砍掉,留在山上當做天然肥料,都砍乾淨了才會拖下去。穆冰瑩看著他忙,用不上自己,揹著揹簍走到旁邊,拿著小鋤頭挖著薺菜。

    家裡肉還沒有動過,山上野薺菜長得茂盛,這些天是最嫩最適合做餡的時候,她準備採回去包薺菜肉餃子。

    一個砍竹子,一個挖野菜,兩人各忙各的,互不打擾,但又會時不時抬頭看彼此一眼,看看對方需不需要幫忙。

    穆冰瑩採了半簍子薺菜,發現自己都快挪出野竹林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男人正一手扶著竹子,一手拿著砍刀揮舞,還在忙活著,便走到旁邊叢林裡,擇一些薄荷和藿香葉,準備回去泡水喝。

    等葉子採完了,又看到旁邊樹上長了一大片木耳。

    穆冰瑩如獲至寶般快步走過去,將木耳全部採下來,等這邊採完,發現旁邊被鋸掉的樹根上,也長了一大片,又走過去接著採。

    等把揹簍都裝滿了,後面突然傳來柳笛的聲音,不是正兒八經的吹調子,而是含在嘴裡‘咘咘’響著。

    穆冰瑩循聲望去,看到男人含著一小根柳笛正吹著歡,右手拿著一個用柳條編成的花環,一邊往她這邊走,一邊用柳笛叫她。

    “穆冰瑩。”

    她聽出來了,悶悶的聲音,但是語調起伏是她的名字。

    “砍完了?”穆冰瑩提起揹簍迎上去,這一走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跑了好遠。

    山上本來還有些人,現在除了他倆,找不出別的人影,看來已經過了午休時間,村民們都去上工了。

    “咘咘咘咘咘。”

    顧長逸不好好說話,依然含著柳笛吹出聲音。

    這遍穆冰瑩沒聽清是什麼意思,走近他身邊,剛想問你說什麼,男人便抬起手將花環放到她頭上。

    戴花環都是小時候做的事情,長大後再也沒編過,穆冰瑩下意識抬手想要拿下來,又聽到他在‘咘咘咘。’

    這次穆冰瑩聽清楚了,他說,真好看。

    “咘咘咘”

    穆冰瑩,你真好看。

    穆冰瑩對上他的眼神,停住摘花環的手,“你吹得不累嗎?”

    農村裡長大的孩子都玩過柳笛,她也不例外,吹這個挺費力的,吹一會就要大喘氣調整呼吸,他都吹了好一會了,都沒見拿下來歇一歇。

    “不累。”

    又在咘咘。

    這次咘咘完,又連著咘了好幾下,明顯說了好幾個字。

    “嗯?”穆冰瑩耳朵都豎起來了,太考驗她的聽力了,“你說什麼?”

    顧長逸又吹了一遍,消耗了許多肺活量,這次他的臉終於開始變紅了。

    但是穆冰瑩還是沒有聽清,除了前面穆冰瑩三個字,後來還跟了七八個字,實在猜不出來。

    顧長逸最後吹了三個字,把柳笛拿了下來。

    穆冰瑩的臉瞬間紅了,看他正喘著氣,不好意思去問,最後吹的是不是她以為的話。

    萬一不是,豈不是尷尬。

    “你聽力真的不錯,我自己都聽不清我吹的是什麼,你居然差不多都能聽出來。”

    顧長逸將柳笛塞到口袋裡,指了指旁邊的樹根,“累不累?我看你一直蹲在這邊忙,要不要坐著歇會,喝口水?”

    穆冰瑩還在想著他說的,差不多都能聽出來。

    那是不是說明最後那三個字,她聽對了?

    但看著男人臉色正常,好像又不是那麼一回事,哪有人說了那樣的話,還能像沒說過似的,轉眼就想著休息喝水了。

    穆冰瑩將心思壓下去,跟著坐了過去。

    大樹根很大,原來是一棵兩三個人張開手臂才能圍一圈的老樹,後來被雷電劈了一道焦枯了,多年不見活過來,越來越枯萎,村裡人才給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