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木 作品

第110章 再會(下)




    跟著的宮人立刻謝恩行動起來。



    充分驗證了那句,地上若有十斤的石頭可能抱不動,但要是有十斤的鈔票那絕對抱起來就跑說不定還能破個百米衝刺記錄。



    在宮人眼裡,年嬪咔咔糟蹋的這些料子,別說成尺的大塊,哪怕碎成巴掌大的小塊都很值錢!



    尤其是對宮女來說,她們在這清貧沒有賞賜的西苑,就要素日多做針線,再央求能出去的太監們帶出去賣了換些錢回來才夠用。[1]



    這會子若有這樣的好料子,巴掌大一塊做了荷包拿出去賣都是一筆不菲的進項。



    於是在年嬪還沒反應過來前,七八個宮人已經把散落在地上的綢緞給搬空了,甚至沒剪的都不放過,速度之快如錦鯉搶食。



    年嬪當場大破產。



    其實一匹緞子要裁衣前也是得先剪開,別看年嬪剛才瘋批似的一頓操作猛如虎,其實等人走了,她幾乎不損失什麼,剪開過的大塊料子收一收照樣可以用。



    然而那是衣料還在的情況,現在滿地貴如金子的緞子直接都沒了啊!



    對年嬪來說,這些當年盛寵時的華美之物,也算她的心靈寄託。她時不時會拿出來翻看一下。這一次也是狠了狠心,才捨得拿出來一頓下剪,誰料直接被搬運一空。



    年嬪反應過來後,真是氣的眼前大黑:“瓜爾佳氏!你簡直是個土匪響馬!”



    姜恆心道:怎麼說話呢,我這起碼也是個仗義疏財的綠林好漢啊。



    但面上仍是不解裡帶著分體貼道:“年嬪這話從何說起?我只是理解你的心情,既然都想告別這個美麗的世界了,自不肯要這些身外之物掛累,恨不得都剪了才罷休。只可惜年嬪還病著,體弱剪不過來,我幫個忙給你散了也是一片好心。”



    年氏被這話氣蒙了:“你狡辯!”



    姜恆嘆息:“唉,好心好意總是被人誤解,年嬪娘娘也太會委屈人了。”



    旁觀的焦進和劉二奇:……對不起,以為貴妃娘娘沉不住氣,是我們兩個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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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氏被她氣的頭暈眼花好一會兒,才終於想起了主線任務:不對,何必跟瓜爾佳氏掰扯,按這個套路下去,自己又要重蹈當年生辰宴被她帶跑偏的覆轍了。



    於是年氏只盯著姜恆道:“你不必弄這些玄虛故作鎮定,今日你既然來了,就說明宮裡太后和皇后不敢叫我死,難道你就敢?!”



    姜恆莞爾,言辭篤定:“年嬪不會死的。”



    年氏從袖子裡摸出一把更加鋒利清亮的銀剪,對著自己的心口,恨聲道:“你以為現在我還怕死嗎?”



    “瓜爾佳氏,咱們是有深仇大恨的,索性當面鑼對面鼓說清楚:今日你到了這清廈堂,若是我立刻死了,你出去這個門後說得清嗎?聽說你現在也有兒有女了,真是恭喜!”年嬪對著她不住冷笑道:“難道你不為兒女想想?若是你牽扯到逼死我這樁事上,熹妃裕妃會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們會在皇上跟前說什麼話?會不會牽連你的兒女?”



    年氏目光肆無忌憚掃過皇上身邊兩個內監:“你以為帶人來就有用?咱們皇上的性子,我知道的不比你少。他懷疑的事情,誰解釋都無用。就像他不肯信我哥哥,非要殺了他一般。”說到年羹堯,年氏還哽咽了一下。



    姜恆感嘆:其實你真不太瞭解皇上啊。



    面對年氏歇斯底里的威脅,姜恆依舊平平靜靜重複上一句話:“年嬪不會死的。”



    年氏把剪子往身前又遞了分:“你真以為我不敢?”



    旁邊秋雪心都要跳出來了,她可是知道,娘娘從皇后處領的差事是,要年嬪一定活著。



    姜恆仍是淡然搖頭:“你敢不敢我不知道啊,但年嬪是不會死的。”



    年氏聽她第遍重複這句話,忽然就覺得脊背一陣發涼,一個令她不可置信的念頭出現在腦海裡。



    “不,你不敢……”



    然而姜恆已經轉頭了,她看向門口——那裡還站著方才瑟瑟發抖出去迎接她的小宮女。姜恆招手把她叫過來:“這清廈堂其餘宮人呢?”



    小宮女支吾而詞不達意說了幾句話,姜恆倒是也聽懂了:原本這清廈堂的四個宮女四個太監,在今早皇后動怒離開,年嬪又令他們搬了許多繡架拿了大剪刀之後,就都躲了出去,只讓這個最老實的任勞任怨的小宮女在這裡伺候年嬪,其餘人都躲事兒去了。



    姜恆溫和點頭:“既然只有你留在這裡,那就是你的緣分了——你願不願意做年嬪?”



    小宮女呆住了:“啊!”



    姜恆溫和替她解說道:“這清廈堂地方不錯,周圍是一彎碧水,很是清靜。皇上也曾特意下過旨,年嬪份例不少,一直按嬪位足量供給。”



    正因皇上親口說過這話,皇后心裡再煩年嬪,也未曾剋扣過她一點兒。甚至對年嬪的份例,比對旁的嬪妃更上心,時不時還搞搞抽查,生怕內務府缺斤少兩,讓皇上誤會她剋扣年嬪。



    而清廈堂這邊孤懸於西側,要從大膳房端飯也是不現實的,於是年嬪和齊妃都有自己小廚房,大膳房還撥了廚娘,按旬命人送新鮮果蔬和肉類來。



    可以說年嬪這日子過得,比宮裡絕大多數的低位嬪妃甚至太妃們都強多了——太妃們倒是想單門獨院的自己住,但卻只能彼此擠著住在宮裡。只看良太妃都是正經太妃位了,到了北遠山村這種風景秀麗的獨院,還格外喜歡就可知了。



    姜恆看著小宮女不安絞動的雙手上,帶著不少皸裂,也帶著顯而易見的勞作痕跡,與年嬪那雙依舊白皙嬌嫩,連拿剪子都怕磨到的手一比,就知道這世上到底是誰在吃苦了。



    年氏不想當這個年嬪,有的是人想當。



    年氏終於失色:“瓜爾佳氏!你敢!”



    姜恆根本不理會,只是與旁邊劉二奇道:“瞧,年嬪這裡的宮人也太怠慢了,大中午的都跑的不見人。既如此就換一批新入宮的宮人過來伺候吧。”



    引橋就見年氏的臉像是刷了一層白色的膩子一樣驚恐:她已經呆在圓明園好幾年了,這幾年新入宮的宮人可不認識她。若是把所有宮人換過,在這四周無人的清廈堂,有誰會知道里頭的年嬪換過一個人了?



    瓜爾佳氏她竟敢這麼狸貓換太子!她真的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