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木 作品

第79章 皇上的表演

    坦坦蕩蕩館前殿名為養心堂,後殿為季月堂。

    論面積,坦坦蕩蕩館比宮裡永和宮還要大,且從季月堂的後門和西門出去,都是臨水之地,姜恆就沒把敏敏安置在後院,而是先留在了東配殿。

    於嬤嬤原是想勸的,話到舌尖又打了個滾落下去。

    宮中主位娘娘養育皇子公主,放在後殿是有緣故的:皇上若是過來,前後殿相隔,父母子女間比較有距離感,也比較好守門,避免皇上與妃嬪相處時(哪怕是正經私下相處)時,被不通世事的孩童驚擾。

    但想想公主還這麼小,且這是信嬪娘娘帶著孩子頭一回來圓明園,於嬤嬤就又把話咽回了肚子裡。

    等公主會走會跑會說話了再挪吧。

    -

    皇上今日騰出些空來到坦坦蕩蕩館,除了兩日未見很想女兒外,還要帶姜恆去看魚。

    夜裡看魚在紫禁城中也是一景。宮中幾處觀賞魚池,都把欄杆建的又高又密,保證妃嬪們夜裡帶著燈籠去觀魚的安全性。

    “宮裡地方小,不如這裡的金魚池大,也少了一番天然。”圓明園十大景,就如西湖上十景一樣,四季不同各有精粹。

    如今夏日,夜裡看金魚池的魚,正是圓明園十景中最應季的景色之一。

    兩人用過晚膳,皇上還去把敏敏哄睡了才出門。

    姜恆與皇上一同往東配殿走,還笑道:“哄她睡可是容易。敏敏好哄的很。”

    皇上聞言也想起什麼似的笑道:“是,敏敏一些也不認生,上回朕讓十三弟抱她,這王叔她是極少見也不熟悉的,卻不哭不鬧的,最後還靠在十三弟身上睡著了,以至於他都不敢用力喘氣。”

    敏敏是往後靠在十三爺的腹部睡著的,十三爺看這又軟又小一個靠著自己睡了,還真怕自己一個腹式深呼吸把她驚醒,於是連呼吸都放緩了,抱到圓明園的時候,覺得自己肚子都酸了。

    有的寶寶高需求,是時刻要人陪伴的,但敏敏似乎是陪伴她的人太多了,養成了她很安逸很低需求的樣子,作息很規律,到了該睡覺的點兒,幾乎不要人哄就自己迷糊過去了。

    皇上過來後,原想陪著女兒玩一會,消耗下她的精力再哄睡的。

    然而敏敏坐在炕上,皇上跟她玩了一會兒滾球后,還不等皇上哄,敏敏就自己困得前仰後合,還差點大頭往後一仰栽在墊子上,還是皇上趕緊拿手托住了她的後腦勺。

    又將姜恆只在旁笑,並不擔心,皇上也不免笑著搖頭道:“你這當額孃的倒是心大。”

    姜恆拍了拍軟墊:“皇上試試,這絕碰不疼的。”

    而敏敏這時居然就勢枕在皇上掌心睡著了,頗有種從哪裡倒下就從哪裡睡著的淡然。

    皇上政務忙碌,雖常來看女兒,但哄孩子睡覺的時候少,見了敏敏這樣好睡,不免歎為觀止。

    讓乳母上來將孩子從自己手心抱走,皇上就起身,略微整了整方才坐下時稍歪的衣襬,便與姜恆繞過季月堂的後門,前往金魚池最好的觀賞位置看魚。

    白石欄上,早就掛上了碩大的明瓦燈籠。

    邊走皇上邊指著魚池道:“皇考賜下園子時,朕還特意為這魚池寫過詩:物性悠然適,臨觀意亦舒。”[1]

    好悠閒自在的調調,果然是當時在奪嫡年間,正在裝富貴閒人的雍親王才有的筆觸。

    “旁邊這知魚亭,還是朕將詩呈送皇考後,他親筆提的。”

    想必康熙爺當時被諸子奪嫡奪得煩了,見雍親王這樣物性悠然佛道雙修的‘不爭’就覺得,嗯,真是個不落窠臼的兒子啊。

    姜恆伏在白石欄上看魚。

    之前她出門旅遊時,也曾看過滿池錦鯉,但與這滿池巴掌大小,尾巴像是一把金紅色的大扇子的金魚又不是一樣的美感了。

    姜恆看著魚游來游去,還呆了一會兒。

    那種沉浸發呆,就像是看貓舔毛,倉鼠跑輪圈一樣,因為小動物不在意人又心無旁騖,只是專注流暢地做自己的事情,才會讓心裡總是有許多想法和負擔的人類,忍不住看呆了沉浸下去,覺得很解壓。

    “如何?”

    姜恆回神:“真是好景緻,臣妾都看住了。”

    為讓金魚循光而遊,除了池面上,別處燈燭並不多。皇上似乎非常自然將她的手握在掌心,也似乎非常不經意道:“自打敏敏出生後,咱們常日也只說些孩子的事兒,倒極少這樣看看景色單獨待一會了。”

    姜恆先是一怔,然後瞬間秒懂:二人世界太少了。對最高大老闆的關注太少了,老闆甚至開始隱晦提點了!

    她立馬回想自己最近半年——對職場確實有些忽略,這幾個月,她真當自己在放產假,更多的精力都花在適應敏敏的出現和變化上。

    也實在是放鬆了些。

    怎麼忘記了自己的老闆是個傲嬌的貓性子。那是表面我瀟灑甩頭離開,但背地裡會等著咦怎麼還不來給我擼毛順毛這樣的脾氣。

    等他開口提點,可見是自己的疏忽。

    姜恆當場在心裡寫起了回顧總結,要防微杜漸:這回忽略了老闆的心思,以後要儘量避免犯同樣的錯誤,還是要產假結束肝起來為正理,此時還遠沒到能養老的程度。

    她不要敏敏做她的護身符,而是希望她這個做額孃的,能有餘力來保護女兒才好。

    皇上看她臉上露出罕見懊惱之色來,甚至咬了咬唇:“皇上,臣妾……”燈光下,唇色是一種晶瑩的粉色,像是方才膳桌上用的胭脂玫瑰凍一般。

    大約是內務府新貢的唇脂。

    皇上記得自打她有孕起,之前那些顏色重,帶硃砂或是紅汁的口脂就都收起來了,許多時候只用一點蜂蠟做的透明口脂。

    皇上想想蜂蠟,想想蜜糖,就覺得舌尖似乎泛起一股甜意。

    這樣縈繞在不知舌尖還是心尖的甜意,加上她有些懊惱的神色,讓皇上心情大好,眼睛如懸在上頭的明瓦燈籠一樣亮,手上用力,將她拉的進了些:“朕知道,做額孃的當然心疼孩子,何況咱們敏敏還這麼小,又是女兒,不比兒子可以摔打。”

    “回去吧。”圓明園中本清涼,水邊更是如此。

    就著一絲夜風,兩人就依舊回素心堂去。

    皇上宿在嬪妃處,都自帶服侍的人以及物件——養心殿的宮人會早早準備好皇上次日起身要穿的龍袍,夜裡要用的寢衣,以及皇上特有規格的各色器具。

    全能管家蘇培盛送上寢衣的時候,姜恆忽然想起一事。

    皇上之前讓人給她送了一件衣裳,上頭缺了兩枚釦子。她已經補好了。

    於是姜恆抱著今晚好好工作的態度,令秋雪取來那件寢衣:“皇上,臣妾已經補好了。也已經清洗晾曬過,皇上要穿這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