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木 作品

第71章 發配圓明園

    皇后聽皇上說她糊塗,頭一回聽得喜滋滋的。

    她福身:“臣妾知道了。”

    然而事兒還沒完,只聽皇上繼續道:“年嬪禁足期間,齊妃很是關照她,也在朕跟前為年嬪求情過,可見頗有情分。正好年嬪跪了這幾日,很有些病痛,就讓齊妃一併去圓明園,多照顧開解年氏吧。”

    皇后愕然抬頭。

    對上皇上淡漠神色:“住到一起去才便宜,省的齊妃還要各種想法子收買人,給年嬪傳話了。”

    皇后立刻就知道齊妃犯了什麼忌諱。

    也連忙屈膝道:“是臣妾的疏漏,竟未發現齊妃私下與年氏往來。”說到這兒,皇后忽然覺得有點後背發涼。齊妃跟年氏往來,往來什麼?傳的又是什麼話?

    能讓齊妃忘記過去被年氏欺負之事,必是更要緊的利益。

    皇后也很快就想到了永和宮信嬪的身孕。

    “臣妾會多上心照看永和宮的。”

    皇后做事還是雷厲風行的,很快就從內務府和慎刑司點了兩隊精英能幹的宮人,配上皇上撥下來的精兵,次日清晨,太陽還未升起,就將兩位意見很大的嬪妃送進了前往圓明園的隊伍。

    引橋作為剛到慎刑司的新人,也有幸被分配到了這項任務。

    “能送從前的貴妃娘娘出這個宮門,是奴婢的榮幸。”引橋在臨行前來又悄悄來了永和宮一回。

    姜恆囑咐道:“你的路還很長,只當這是件要緊差事辦好就是了,倒不必節外生枝。”

    引橋是個記恩也記仇的狐狸性情,姜恆知道她從未忘記過陳得寶之事,也未忘記貴妃要拎她去侍奉聖駕之事。倒是擔心她在路上做出什麼打擊報復的事兒來,連累之後的前途。

    引橋笑彎了眼睛,顯出幾分狡黠:“奴婢不會做什麼的,只會對年嬪娘娘很好。還會常勸年嬪娘娘少跪,免得傷了身體。”

    說過了年氏,再看著姜恆,她的目光裡就全是溫柔和期待了:“奴婢還要好好完了差事回宮,等著看娘娘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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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說年嬪長跪這事兒,還讓皇上想起了之前老八在養心殿門口跪著不起的事兒。

    而人很神奇,就是經不起唸叨。

    才想起老八沒多久,皇上就陸續收到了不少有關安南和老八行事的奏摺。

    雲南總督高其倬覺得自己往京中送摺子的頻率越來越高了,他甚至為此申請了戶部專項補貼。

    是的,官員往京中發摺子並不是每一折都是公費,每月能遞的摺子是有報銷限額的。尤其是這種邊境往京城發,發的還是特快,所消耗的人力物力都不是一筆小數目,雲南的摺子奏承款項很容易就超標了。

    好在怡親王給他批了這項費用。

    高其倬也沒法子,廉親王實在行事常出人意料。而高其倬能在皇上手下各省輪著當總督,當然熟諳皇上的性格,是喜歡事無鉅細的掌握事態發展的。

    於是高其倬只好用比原來高許多的頻率給皇上送摺子。

    這日,皇上又收到了安南的摺子,摸一摸厚度,皇上決定把它挪到午膳後比較困的時候再看。

    等用過了午膳,皇上再次打開了這本摺子。

    高其倬在開頭給皇上請過安後,就開門見山道:“廉親王與安南王黎氏、其膝下六皇子俱熟貫,皆結為兄弟。”

    雖說下頭有詳細的解釋,但皇上還是頗為震驚的把這句話看了兩遍,確定了下這個人物關係——就是安南國王認老八做弟弟,其子又稱其為大哥,父子倆各論各的。

    之後再往下看去,就見高其倬在詳細列出安南的皇室脈絡,具體的皇子。

    皇上覺得有點冗長,就把張廷玉叫進來看:別看皇上批摺子數量驚人,但論起快速閱讀來,還是張廷玉更擅長。

    畢竟他乾的就是分選摺子的工作。

    而且張廷玉是個記性好總結能力也強的人,有時候皇上懶得看臣子長篇大論,就讓張廷玉歸納總結後再看。

    這會子又把張廷玉叫了來當代讀。

    張廷玉很快讀完了,又往回翻了幾頁,確定下重點劇情,然後預備跟皇上簡明扼要介紹廉親王的舉動。

    就在張廷玉張嘴前,怡親王求見,來彙報隆科多案件的最後處置。

    皇上就暫且止住張廷玉,先議過正事,君臣三人將佟佳一族的事商議定後,皇上才叫蘇培盛重新上瓜果攢盒,然後才對張廷玉道:“講吧,老八都幹什麼了。”

    十三爺一聽安南有新鮮事,立刻坐下來,手裡還不見外的抓了一把乾爽的炭烤腰果,邊吃邊聽,他不願意吃椒鹽或是糖粉的,總要弄得手上身上不爽快。

    張廷玉:我,堂堂文淵閣大學士,忽然有種茶坊說書人的錯覺。

    不過看著前面兩位重量級聽眾,張廷玉還是很快打起精神來說書。

    而且還不自覺調整了語序,將最抓人的點放在開頭就說:“八王爺介入了安南的太子之爭。”

    果然皇上和十三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過來,皇上還開口點評道:“介入儲位之爭,是老八的本行,朕是相信他能做好的。”

    十三爺就在旁邊抿嘴笑。

    張廷玉把廉親王在安南做的事兒說了一遍。

    安南王黎氏今年近五十歲,膝下並沒有嫡子,因年輕時候妃子多,倒有八九個年紀上下差不了十歲的庶子。(皇上聽到這還插播了一句,轉頭對十三道:挺耳熟的不是?)

    其中最不受寵的王子排行老六,從名字上就能看出來安南國王對這個兒子的嫌棄。這位六王子的名字翻譯成漢語就是黎謅,或者說黎騙,黎欺之類的。

    據說是他母親孕期內犯錯什麼大錯,安南王極厭惡,連帶剛出生的嬰兒都被牽連背上了這樣一個名字。

    “其餘幾位王子為了王位爭的不可開交,這位黎謅王子卻是連爭的機會都沒有。”張廷玉也上了說書人的癮,煞有其事。

    廉親王偏偏找上的就是這位黎謅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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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安南,有一個人覺得自己被救贖了。

    安南王庶子黎謅,覺得大清的廉親王,是照進他黑暗生命裡的一束光。他在安南王庭裡,受盡了欺辱鄙夷,倒是這位□□上國的親王,自己父王都客氣相對的親王,待他分外和氣。

    而且不是那種憐憫的和氣,是那種會發現他閃光點的真正欣賞。

    旁人都說他陰沉鬼祟,只有廉親王說他榮辱不驚;旁人都說他出身低微,只有廉親王輕聲細語開解他‘聖賢都說英雄不問出處’;旁人都說他只能得到最貧匱的兩座山做封地,可廉親王卻勸他不要放棄,他才氣不缺,只是少些人脈,要是能獲得些朝臣支持,未必不能做一國之主。

    黎謅覺得向來枯水般的生命裡,又燃起了新的希望之火。

    然而在他試著在父王面前表現下時,就被父王迎頭痛罵:容你活到現在給你吃喝已經是慈心了,賤人之子還敢妄圖別的?

    要是以往,黎謅只會默默回去吞下這些苦果,可現在他心裡不知從何而來一種聲音:我是可以做王的,父王已經老邁糊塗,你不給我王位,我也可以自己搶。(廉親王表示,這個聲音從何而來我有話說)。

    但黎謅雖有想法,卻沒有一點實力。

    他倒是也想拉攏安南的臣子,但人人都知他的底細,知道他是被安南王厭惡的兒子,誰又肯幫他?要是安南王沒有別的繼承備選人也就算了,可另外還有好幾個皇子可下注呢,誰會買這種最沒希望的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