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硯 作品

第66章 哼 置氣

    江音晚抵在他身前的柔荑,轉而輕輕攥住了他的墨緞寢衣前襟。她終於抬起頭,對上那雙幽邃漆眸,雪腮鼓了鼓,帶著軟軟的氣惱:“我想要殿下答應的,早就說過了。”

    她要他愛惜自己性命。不論她是否在人世間。

    裴策闔了闔眸,淡寂靜潭下深濃莫測,漩渦卷著岐崛的石,卷攜來曠遠的痛楚。她若不在,這人世一切,巔峰的權柄,大好的河山,都不過是荒漠白骨,而他是其間一具行將衰朽的行屍走肉。

    他憶起前世,江音晚死後,他是以何代價,去賭一線重來的機會。他緩緩睜開眼,面色卻是沉定,尋不出一絲飄忽與心虛,只淡淡笑了一笑,含著溫溺縱寵,徐緩道:“好,孤答應便是。”

    江音晚仔細凝睇著他的神色,未能看出一分破綻,然而不知為何,心下仍有隱隱的悸——前世她死後,裴策究竟如何?她勸服自己放下這一縷不安,最終由裴策喂著,喝完了藥,又被餵了一塊蜜餞。

    裴策見她發已全乾,扶她躺下,俯身替她掖著被衾,輕輕啄吻她的唇角,柔聲道:“孤出去一趟,很快回來,晚晚先睡。”

    江音晚點點頭。

    裴策將臥房燈燭一一熄滅,只留下不遠處圓桌上幽微一盞剔墨紗燈,輕步走出去。船艙內,與臥房一牆之隔,是一間書房,他需聽下屬回稟刺客之事。

    在高閣上放冷箭的刺客,和隱在人群試圖行刺的兩名刺客,尚在審問之中,酷刑拷打仍不肯鬆口。

    然而今夜的謀害,不只在街市。

    侍衛叩地稟道:“稟殿下,在殿下離船之後,有四名刺客試圖潛入船中,被屬下等扣住。屬下無能,四人中有三人已服毒自盡,搜查他們隨身工具,應是預備對船隻動手腳。”

    看來幕後主使,做了兩重準備,街頭行刺不成,便要他葬身江河。

    裴策端然坐於書案後的鹿角椅上,墨袍冷謖凜倨,聽完侍從回稟,神情淡而漫然,只漠聲吩咐繼續拷打。

    他耳力過人,船艙上隔牆薄薄,驀然聽見臥房內傳來輕微響動,面色倏地一變,闊步往臥房走去。

    推開門,只見臥房內光線昏昧,桌上孤零零一盞剔墨紗燈,投下的影有絹紗上松竹紋樣。月上中天,月色如紗如霧,籠了滿室。

    江音晚下了床,菱錦寢衣單薄,是近似月色的白,纖柔身形立在圓桌旁,手上拿著一個木盒,正是裴策今夜在那家古怪商販處所買。

    盒子是普通的木質,盒蓋打開,她微俯身,湊近燈光,看著手上的東西,微微蹙了眉。

    裴策闔上門,朝她走過來,俊容清矜平靜。

    江音晚聽見腳步聲,轉頭看向他,不解地問:“殿下買的這是什麼?”

    裴策掃了一眼,一泓清泉般的燈火拉長濃睫的影,投在峻雋玉容。他隨口回答:“魚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