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硯 作品

第52章 求

    裴策深眸森寒莫測,居高臨下地睨視著她,讓人直覺置身山巔濃霧之中,一切看不分明,唯有愈發逼人的寒意,滲進骨髓裡。

    良久,他竟輕輕笑了一聲。

    “好,很好。”裴策一字一字狠狠咬著,吐出來卻輕淡得讓人心慌。以帝王的冷淡威嚴,慢條斯理問道,“晚晚確定,任何責罰都能禁受得起麼?”

    江音晚倏然睜大了眼,心頭驟地一縮,似一腳踏空,墜入萬丈險崖。

    回憶到此戛然而止,此後一切,變得模糊不可追尋。

    她亦不願再追尋。

    藤紫帳幔如煙似霧,她看向眼前的裴策,心頭只覺愈發無力,像跌進了蛛網,絲縷的絞纏裡,使不出半分力氣。

    最後輕頹重複一遍:“你我之間,從來都與旁人無關。”

    縱使前世,表兄助她離宮,觸了裴策逆鱗,何必到今生還不肯放過,拿他的性命來威脅她?

    裴策容色矜冷不變,竟緩緩勾了勾唇角,玩味一般,重複了一遍:“與他無關?”

    他捏在她肩頭的大掌漸漸用力,手背青筋暴起,每一指節都屈得筋骨緊繃,卻是在用力地剋制,並未收緊分毫。

    漆眸染了陰戾,終於一樁一樁數過去:“前世,建興元年三月,你從晉王府回來,便對孤愈發冷淡。你在晉王府見的,當真只是江寄舟?還是見了裴筠,便愈發不耐煩應付孤?”

    江音晚愕然看著裴策,完全不明白,他何以將自己對他的態度轉變聯想到表兄身上?

    她以為裴策今日突然提及表兄,只是以旁人威脅她的慣用手段,眼下竟聽出些旁的意思。可那一念匆匆滑過,她未能抓住,便聽見裴策接著道:

    “甚至早在江家出事之前,你同裴筠在淑景殿,當著柳昭容的面,便已由淑妃做主,定下過婚約,只是尚未來得及正式定親,便出了那樁謀反案。”

    江音晚驀地睜大了眼,綿弱地抬手,去推他的胸膛,卻被他牢牢桎梏著雙肩,動彈不得。

    她胸口窒悶湧上來,孱白的唇輕顫著,只艱難地發出輕弱細聲:“你,你胡說什麼?”

    裴策輕輕嗤笑了一聲,雙眸幽邃如寒潭,緩緩道:“是前世,柳太嬪遷去西苑前親口所言。”

    青梅竹馬,表兄表妹,親上加親。

    裴策本不以為意。莫說只是長輩提過一句,尚未正式定下,就算兩人有過正式婚約,又有何妨?

    只要晚晚能乖乖待在他的身邊。

    然而,自晚晚從晉王府回來,便對他愈發冷淡,連敷衍都不耐。

    他當時仍想著,不要緊的,時日長久,晚晚終歸會慢慢接受他。甚至晚晚固執念著裴筠,墮了他的孩子,他亦可以退讓。

    只等來晚晚趁他主持秋獮,同裴筠私奔。

    裴策峻冷視線凝著江音晚,看到她杏眸圓睜,眸中波光瀲瀲碎去,最後化為一種黯淡的茫然。

    那身花素綾的軟薄寢衣,本該是合身的,此時竟已顯得寬大,她整個人虛弱得似乎呵一口氣便要化去。

    一隻柔荑無力地捏住了他的衣襟,慘白唇間氣息虛緲如遊絲,怔忡重複了一遍:“柳昭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