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硯 作品

第41章 醒 矯詔

    他就這樣居高臨下地睨視著江音晚,視線冷淡,透著漫然意味。江音晚感到一陣寒意漫起,不知是懼憚,還是悲涼。

    她沒有說話,定住了不動,任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慢慢從她鬢側摩挲至眼角,耐心十足拭去她的淚。

    裴策漫不經心地掃了指腹上的淚痕一眼,甚至拇指和食指緩緩捻了捻,復看向江音晚。

    他輕輕笑了一下,似隨意地問,眸底卻寂無一星微芒,含著兩分審視般的微涼:“晚晚夢見了什麼,教你這樣難過?”

    江音晚仍是無言以對,心中千迴百轉,每一念都教她往冰湖裡更深地溺斃一丈。

    要她如何宣之於口?若當真是他構陷侯府,那自己於他又算是什麼?她若揭破真相,他會如何處置?

    她緊闔了櫻唇。

    裴策彷彿無意再探究。他笑意慵淡,幽邃的眸子慢慢逡巡過她面上每一寸,延伸至那截凝白秀頸,似好整以暇的鷹隼:“晚晚總記不住孤的話,該怎麼辦?”

    這樣熟悉的語氣,勾起太多荒唐記憶。男人或是穿著墨袍,或是一襲明黃,神色時矜冷,時慵然,懶漫道一句:“該罰。”

    江音晚梨白的面頰,一霎失了血色,她睜圓了杏眸,淚如斷線的珠,終於艱澀地尋回自己的聲音,染著幽咽哭腔,哀求一般:“殿下,我記住了,我不會再躲。”

    裴策唇畔弧度深了些,神色仍是寡漠:“如此便好。”

    漆眸如水墨勾出千山寒潭,他撫著江音晚的鬢髮,緩聲道:“那麼晚晚來親親孤,可好?孤教過你的。”

    江音晚渾身僵滯。一夢太久,此刻已是深夜,她躺在歸瀾院熟悉的寢屋中,帷幔外燃著零星幾盞牙雕如意紋海棠式壁燈,泠泠明滅,勾染她楚楚的眉眼,那般的可憐。

    然身側的男人只是靜默待她動作,無動於衷。他的指尖溫涼,還停留在她鬢側,緩緩摩挲。錦袍色澤如流墨,袖擺一角虛掩上鋪了半枕的青絲,難分彼此。

    夾壁通暖,可她只覺得寒意徹骨。香漏煙燼無聲落下,不知過去多久,她聽見裴策平靜莫測的嗓音響起:“晚晚怎麼在抖?”

    就這般不情願麼?

    江音晚輕顫著,這才知道自己在抖。涼潤淚珠打溼他的指:“殿下,我好冷。”

    裴策目光淡掃過她白勝霜雪的面頰,至略失了血色的櫻唇:“是麼?”

    他輕輕捏了捏江音晚掩在錦衾下的柔荑,那溫度自然正常。他沒有揭穿,而是徑直掀開衾被躺到了江音晚身側,將人擁入懷中。

    江音晚被桎梏在一雙堅實臂膀間,男子的體溫籠過來,伴著清冽微澀的龍涎香氣。那寒意竟當真有所緩解,可她渾身僵得更厲害。

    低醇的嗓音貼著她的額側:“晚晚還是不願意親親孤麼?”

    江音晚看不見他的神色,卻本能感知到寒刃在鞘的危險。她僵滯良久,裴策始終靜靜擁著她,沒再催促,耐心極佳,卻更像無聲的步步緊逼。

    她終於慢慢將小臉仰起,偏頭,櫻唇微微擦過他的下頜,停留了幾息,便退開。

    裴策懶慢地微勾著唇,淡淡看她,俊容卻顯出薄涼:“這是在敷衍孤麼?看來還是當罰。”

    江音晚定定看著他,玉琢雪雕似的小臉,一霎更褪血色,淚珠如豆,沒入玄色滾平金繡夔紋邊的衣襟。她用力地搖頭,捏住了他的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