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硯 作品

第26章 憶 往昔

    長大一些,她有一陣噩夢纏身,家裡長輩道,許是撞上了邪祟。那時她不敢獨自入睡,又不願打攪大伯母安眠。是瀲兒、灩兒整晚守在她床邊。到後來漸生倦意,甚至三個女孩子一道伏在床上睡去,倒也無人去指摘那些規矩。

    太平年歲裡的日夜相伴,早讓江音晚將瀲兒、灩兒視作好友、姐妹。她更記得自己從教坊裡逃出的當夜,是她們二人死死抱住龜公小廝的腿,聲嘶力竭地朝她喊:“姑娘快跑!不要回頭!”

    “都怪我……”江音晚呢喃一句,恍若自語。淚水潸潸涔涔,隱入她的鬢髮。

    然而覆巢之下無完卵,侯府傾塌,各人都命如塵芥,又能怪江音晚什麼呢?怪她自私逃離,扔下瀲兒、灩兒二人,還是怪她沒有及早救她們出來?

    前者,也無非三人一道受辱。後者,她自身尚只能仰仗太子而保全,又何來能耐救人,抑或說,何來把握向太子求得恩典,去救兩個沒入教坊的丫鬟?

    瀲兒泣道:“姑娘千萬不要這樣想,如何能怪姑娘呢?”

    江音晚不言,忽而緊緊抿住了唇,側轉過身,蜷起了身子。小腹陣陣地作疼,不似夜間被大手翻攪肺腑一般的痛,而是像利刃刺過的尖銳痛意。鬢髮被浸溼,已分不清是淚還是冷汗。

    瀲兒看著江音晚面上血色褪去,下意識就要喚人進來,卻驀地念及此處並非侯府,一時躊躇失措,只知道掖緊貂絨毯,將那湯婆子焐得更近些。

    守在外間的婢女卻已然察覺了動靜。素苓端進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是羅太醫開的暫緩疼痛的藥方。午後便已煎好,江音晚推說遲些再服,便一直煨在爐上。

    素苓慢慢喂著江音晚服藥,黛縈打了熱水來,細細為江音晚拭去額間、鬢角的淚痕。待江音晚緩過這一陣,臉色稍見紅潤,兩人又默默退了出去。

    瀲兒看著兩名婢女如此周到地服侍江音晚,心中沒有被取代的酸澀,只為姑娘的處境並非自己料想的那般糟糕而稍感寬慰。

    是了,太子能大費周章救出姑娘的貼身丫鬟,想必是極看重姑娘的。

    瀲兒倏然又想到了什麼。待屋內又只剩了她與江音晚兩人,她在美人榻前屈膝半跪,悄悄瞟了一眼外間,湊近江音晚的耳畔,欲言又止。

    江音晚詢問地看向她。

    瀲兒躑躅半晌,最終壓低了嗓音問道:“姑娘平日可有服用避子湯藥?”

    江音晚愣住,杏眸定定望著她,血色淺淺的面頰後知後覺地泛起了燒灼般的燙:“你,你想的未免太遠了。”

    瀲兒看姑娘今日既然在小日子,便知她未有身孕。可她不知道平日裡姑娘是否飲了避子湯。瀲兒猜想,皇家規矩森嚴,東宮未立正妃,為全日後太子妃的顏面,必不能讓外室先有子嗣。

    然而尋常的避子湯,極損女子身體。尤其姑娘本就體質虛寒,避子湯更會加劇她的信期不調、腹痛等病症,長久服用,甚至會傷及根本。也不知太子會否顧忌這一點。

    看姑娘信期如此疼痛,瀲兒心中沒底,更湊近幾分,附耳道:“奴婢知道一些避子的法子。”

    譬如薰香或在枕下壓香囊之類,雖對女子身體亦有損害,然而控制幾味關鍵香料用量,至少比一般的避子湯溫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