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她 作品

第37章 一體兩魂

    地宮裡塌了一大半,通往關押南宮禮的石門的路都被落石擋住了。

    戚無憂一路將攔路的巨石挑開,不小心過力,抻到胸口和手背的傷口,難忍地嘶了一聲。

    塵土飛揚,他受不了地布開一個結界,把嗆人的塵埃屏在外面,來到石門之前。

    石門承受過兩次會心一擊的反衝,上面有幾道窗花般的裂紋,戚無憂補上幾下,將石門砸開,小心地讓碎石落在外面。

    此時天邊破曉,地宮屋頂陷落,外面的光直落進來,穿過石門的縫隙,投入到終年不見天光的囚牢。

    藉著這點光亮,便可將囚牢一眼望盡。

    裡面除了角落散發著濃濃藥味的丹爐和從牆上延伸出來的四道鎖鏈,什麼都沒有。

    鎖鏈從四個方位延伸出來,分別捆在南宮禮的手腕和腳腕上,鎖鏈長度堪堪夠他在門口和丹爐之間移動。

    而身穿一身青色衣袍的南宮禮就倒伏在石門後面,身上蓋著一層戚無憂破門時,落下來的塵土和小塊碎石,背部幾乎沒有起伏,宛如一塊破布。

    戚無憂踏進囚牢,先去探南宮禮的脖頸,搏動感幾近於無,但還活著。

    幸好。

    他立即從儲物腰帶裡摸出一粒吊命的丹藥塞進南宮禮嘴裡,然後用花骨扇切斷了鎖住他的四條鎖鏈,將他拎起,離開地宮。

    趕回弟子臥的時候,洛雲彰已經把龍隱宗發生的事告訴了其餘七人,與花束雪分別放了傳訊符回逍遙仙宗和歸元宗。

    此時他正與眾人安置被抽空靈力的龍隱宗弟子。

    見到戚無憂,八人都放下手中的事圍上來:

    “師尊!”

    “蘭芳君!”

    戚無憂頷首,說道:“仇宗主或樊仙長來之前,我等要留在此處善後,若有人醒了,便好生看顧,暫時莫要讓他們離開這裡。”

    他不久前才識破青蕪君幻陣,後又挽龍隱宗於將傾,在仙宗弟子眼中的形象直線拔高。

    這幫人見了他都兩眼放光,齊聲道:

    “是,師尊!”

    “是,蘭芳君!”

    弟子們領了差事便散去,只剩洛雲彰還站在原處。

    剛才他見師尊離開本想跟上去,卻被師兄妹們圍住。

    終於得空與師尊獨處——如果忽略師尊手中拎著的人的話——他目光閃爍地望著戚無憂道:“師尊,您的傷……”

    “無事了。”

    戚無憂下意識地抬手,想摸洛雲彰的頭安撫他一下,驀地想起剛才的系統播報——

    怎麼“神仙眷侶”比“閒雲野鶴”的進度漲幅大?

    這合理嗎?

    ——伸出去的手一蜷,收了回來。

    還是謹言慎行得好。

    戚無憂淡淡道:“你做得很好,剩下的事便交給其他人,你眼疾還未痊癒,去將剩下的丹藥一併煉化,免得留下病根。”

    洛雲彰見他伸手,便等著他的手落下來,卻見師尊突然收手,神色一黯,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下去。

    戚無憂:“……”

    他騰然生出一股負罪感來——剛才洛雲彰不顧身上的傷,先把丹藥讓給了他,轉頭他就要冷落人家,就顯得他……很沒人情味。

    戚無憂糾結不已。

    增加10後,“神仙眷侶”進度到了25,雖說是三個結局裡進度最慢的,戚無憂看了仍覺心裡怪怪的,不太舒適。

    掙扎半天,冷酷被洛雲彰低落的情緒打敗。

    真的,他真的只能再心軟這最後一次了。

    戚無憂還拎著南宮禮,越過洛雲彰的時候,伸手在他額間輕輕彈了一下,安撫道:“好了,去吧。”洛雲彰黑亮的眼眸瞬間瞪大。

    等到戚無憂離開,他愣愣地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眉心,卻在指尖快要碰到時倏地停住,手臂就這樣僵在了半空。

    眉心發著熱,點燃的引線一般一路燃到了胸口。

    他在某種未明的恐慌中心跳加速,耳朵也不受控制地發起燙來,平生出一種想要躲避的羞赧。

    這時顏如鹿突然在從後面出現,在他肩膀上一拍,怪道:“洛師弟,你在想什麼?怎麼叫了你好幾聲你都——咦?師弟你生病了嗎?怎麼臉這麼紅?用我幫你號號脈嗎?”

    朝陽升起,灑在洛雲彰臉上,他略顯狼狽地背過身去,說:“……不,不用了。”

    戚無憂將南宮禮安置在自己隔壁的那間客房裡。

    南宮禮受傷不算太重,但身體太差,昏睡了三天才悠悠轉醒。

    睜眼看到屋樑時,他屍體一樣僵了半天,身體忽地劇烈顫動了一下,就要爬起來。

    “南宮道友醒了?”

    正在房中打坐的戚無憂睜眼。

    南宮禮僵直地轉頭,迎上戚無憂背後窗外的陽光,猛地扭過頭躲開,過了一會兒,他才一點一點地轉過來,把手擋在眼前,睜開眼,聲音乾啞道:“這裡是……”

    戚無憂笑道:“南宮道友連龍隱宗的客房都認不得了嗎?”

    龍隱宗?

    南宮禮環視屋子裡的擺設,塵封的記憶才零零碎碎地湧入他的腦海。

    戚無憂道:“南宮道友可還記得我?我便是在地宮與道友說話之人。”

    提及地宮,南宮禮霎時從記憶中抽離,皮包骨的手砰地按在床沿,惶急道:“白霧陣!”

    戚無憂道:“我與道友安然自此對談,白霧陣自然已被破除,龍宗主已被我的弟子誅殺,道友可以安心了。”

    聽聞龍宗主已死,南宮禮撐在床沿的手臂一彎,硬撐著的身體塌陷下去,一陷再陷,最後趴伏在床上,閉上眼睛,像是終於熬過漫漫長夜得見天明一般,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他在地宮裡關了多年,皮膚顯現出一種極不自然的死白,整個人乾瘦得像個架子,卻能從他的骨相中看出當年的清雅書生模樣。

    好半晌,他都像是入定了一樣沒有反應。

    戚無憂等了他三天,被種種疑問折磨得百爪撓心,正要開口詢問,便聽見“啪嗒”一聲極細微的響動。

    往床上看去,只見南宮禮用手捂住雙眼,止不住的眼淚從他指縫間滾落下來。

    “……”

    戚無憂一句話噎回肚子裡,體貼地迴避了。

    出於人道主義精神,戚無憂接連三天都沒有去打擾南宮禮。

    南宮禮醒來第一天,拖著病軀在龍隱宗轉了一圈,看到龍隱宗如今破敗的模樣,險些再一次吐血暈倒。

    此後兩天,他都將自己關在丹房裡,煉出丹藥後分發出去,給昏迷不醒的龍隱宗弟子們喂下。

    待到第四天,南宮禮主動找上門來。

    戚無憂與相約當初與龍宗主飲茶的前殿,烹茶閒談。

    見南宮禮一幅病懨懨還沒恢復的樣子,他道:“南宮道友大病未愈,還是不要太過操勞為好。貴宗弟子只是靈力透支所致的昏迷,睡些時日便能緩過來。

    “眼下龍宗主身死,龍隱宗群龍無首,以道友資歷最高,應當以自己為重,養好傷,才能為龍隱宗謀求將來。”

    南宮禮端著茶杯靜了靜,說道:“蘭芳君說得是,在下受教。”

    說著放下茶杯,起身道:“若無蘭芳君,恐怕世間再無龍隱宗,南宮禮代宗門上下倖存弟子,謝過蘭芳君的救命之恩。”

    他一絲不苟地拜下,戚無憂趕忙起身讓開,說道:“仙門百家是為一家,理應如此,若無道友提點,能否破陣還未可知。”

    南宮禮是執拗書生那一型,認定了什麼,旁人勸不動。

    原著中他便認死男主救了自己,自己的命就是男主的,明知男主在外將修仙界攪得腥風血雨,卻對人不對事,只報自己的恩。

    南宮禮的命非他所求,他圖的是別的。

    戚無憂抬住南宮禮的手肘道:“謝是真的不必了,我初見道友便覺有緣,道友若不棄,此後你我便以友人相稱可好?”

    南宮禮訝然,道:“我已形同廢人,蘭芳君——”

    戚無憂道:“交友不論出身,投緣即可,還是說,南宮兄認為我是那種只喜歡攀高結貴的俗人?”

    南宮禮忙道:“自然不是!戚兄多慮了。”

    戚無憂笑道:“你我以兄友相稱,便不必拘禮,南宮兄,坐。”

    兩人相讓著坐下。

    客套得差不多,也該聊到正題了。

    戚無憂道:“說起來,南宮兄今日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你了,此前龍宗主關押在地宮中的修士逃離龍隱宗,將消息帶回了宗門。

    “近幾日已有數個仙宗派人前來問詢白霧陣之事,我不知原委,只好搪塞過去,正好請南宮兄為我解惑,日後也好給修仙界一個交代。”

    戚無憂說得半真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