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柴生火 作品

贈送《報國英魂羅忠烈》

    “好好好!”

    忠烈轉身,看見了揹著藥筐不停叫好的老農。立即跪地抱拳,說:“多謝大叔救命之恩!”

    “起來吧,起來吧,我還沒有謝你的救命之恩呢。”老農趕緊上前一步扶起忠烈,說,“後生,你的傷還沒有痊癒,不可做這麼大的動作啊。”

    “謝謝大叔關愛。”

    “還不知道尊姓大名呢。”

    “晚輩姓羅名忠烈。”

    “啊,原來是鎮守永寧的羅將軍啊,失敬失敬!”

    “不敢。大叔,您能告訴我我這是在哪裡嗎?”

    “這裡是南嶺,隔著永寧遠著呢,再說福建已經失守,你還是先在我這裡養好了身體再作打算吧。”

    “是,晚輩聽從大叔的安排。”

    “來,咱們進屋說吧,我給你做點吃的,你得好好補補身子。”

    “多謝大叔!”

    一個月之後,羅忠烈的傷已經完全痊癒。忠烈拜別大叔後,一身平民裝束,騎著烏騅馬,按著大叔指的路,準備趕回羅溪。

    某日午時,忠烈走出了崇山峻嶺,來到了一個古鎮。忠烈牽著烏騅馬,慢步走在街頭。雖是午時,街頭依舊熱鬧非凡,賣菜的正在與人談斤論兩,賣布的正在與人討價還價,賣小吃的鍋裡熱氣騰騰,賣豆腐的口裡吆喝陣陣,賭坊裡有人在下注,客棧裡有人在開房,糖人攤前小兒在咽口水,算命先生的長凳上老人在問吉凶,連叫花子也正在忙著給施捨了銅錢的好心人作揖。整個古鎮,不僅熱鬧,還很祥和,人們似乎早已忘了戰亂,擁有無邊的安寧。這讓羅忠烈想起了羅溪,照此看來,羅溪的家人定是平安無事。忠烈安下心來,走進一家飯莊,點了幾個菜,喝了一壺酒,吃了幾大碗飯,然後起身付賬,翻身上馬,歡歡喜喜地向家園趕去。

    半個月之後的一個傍晚,羅忠烈已經遠遠地看見了羅溪的山巒。雖然天色已晚,可忠烈歸心似箭,仍舊拍馬狂奔,他打算回到家中再作歇息。半夜時分,忠烈已經羅溪東門外的樹林,看見了羅溪的城牆的忠烈,興奮地騎著急匆匆地向東門奔去。忽然,林中閃出了幾個身影。

    “站住,什麼人?”為首的大喝一聲。忠烈勒住韁繩,定睛一看,不好,是清兵。忠烈調轉馬頭,可身後已被清兵堵住,忠烈再一看,自己已被清兵團團圍住。忠烈心想,羅溪怕是不好了,與是心一橫,決定殺出重圍,回到家中。可是轉念又一想,他這麼衝進家門,豈不是會連累家人?於是他決定先殺出去,暫不回家,回頭再作打算。想到這裡,忠烈操起銀練長槍,殺出一個缺口,向東逃去。

    忠烈繞了很大一個圈子,淌過了天河,來到了西門,他決定從這裡偷偷回家,看個究竟。由於西門很隱蔽,這裡並沒有發現清兵,忠烈喊開了城門,終於回到了久別的羅溪。忠烈來到父親的屋裡,拜見了父親母親。噓寒問暖之後,忠烈看見父親坐在那兒緊鎖眉頭。

    “父親,城外怎麼有清兵?”

    父親沉默不語。

    忠烈趕緊跪在地上,說:“父親,想必是孩兒的事被清軍知道了吧?”

    父親依舊沉默不語。

    “父親,孩兒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們要追殺的是孩兒一人,孩兒出去與滿虜一決雌雄即是,懇請父親不必憂心。”

    羅清遠起身扶起愛子,說:“兒啊,你是國家的功臣,更是為父的孩兒,為父怎能讓你才出狼窩,又入虎口呢?”

    “父親,孩兒不孝,孩兒不可為了自己一人,而讓咱們全家處於危難之中呢?”

    “不要說了,看來這個家裡你是待不住了,你且回去跟妻兒道別,為父今晚就送你出城。”

    “父親,外面全都是清兵,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兒啊,只要你不出現,他們是不會把我們怎麼樣的,你就放心地去吧。”

    “可是……”

    “好了,不要說了,你且回去吧。”父親擺擺手,轉過身去。

    忠烈見拗不過父親,只好起身回家。

    忠烈回到家中,妻子很三個兒女都已睡下了。妻子見夫君回來了,立即起身抱緊夫君,低聲抽泣著說:“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說完就把頭深埋在夫君的懷中,再也不願意起身。忠烈緊緊抱著妻子,久久不語。此刻,他的心中極其矛盾,妻子的久久抽泣深深地打動著他的心,他知道,尚且年輕的妻子離不開夫君,沒有了夫君妻的日子將過得難以煎熬。然而,更令他舍不下的,是他那幾個尚未成年的孩兒,忠烈看著床上橫豎著熟睡的三個兒女,想著他們在未來的日子裡如果沒有父親,他們成長的生命將是那麼的不完整,他的心軟了,他想放棄所謂的大丈夫的雄心壯志,他想留下來陪伴著妻兒平安終老,他想在自己在田間地頭版忙碌時看見妻子送來茶水時的盈盈輕笑,他想帶著兒女在前川摸魚抓蝦,他想……忠烈的心久久不能平靜,但他想,自己得活下來,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妻兒。

    黎明時分,父親帶著夏叔敲響了忠烈的門。忠烈知道,這是父親來送自己出城了,趕緊安撫好了妻子,輕撫了每個孩子,穿戴整齊,出門來拜見父親。

    父親見兒子出來了,也沒有說什麼,就帶著兒子向西門走去,忠烈拿著銀槍,掛著長劍走在父親的身後,夏叔牽著烏騅馬緊跟著。一路上誰都不言語,只是默默前行。羅溪的田間,滿是蔥鬱的麥苗,麥苗在夜風的輕拂下,頻頻點頭,象是羅溪的人們在向忠烈致敬。忠烈走在熟悉的田地間,心中不禁暗想,羅溪,我會回來的,你是我的家園,這裡有我的父母兄弟,有我的妻子兒女,我定會在另一個春天,回到你的懷抱,與你一起享受生命的安樂祥和。

    不多久,西門已在眼前。這時從路旁閃出一個暗影,看著那熟悉的身影,忠烈知道,那是自己的母親。母親遞給忠烈一個包袱,輕聲說:“兒啊,獨自在外,萬事當心。”

    “母親,孩兒不孝,勞您掛記。”忠烈伏身跪地,拉著母親的手,久久不起。

    母親撫摸著忠烈的頭,泣不成聲,最終斷斷續續地說了句:“兒啊——記著——媽的話,一定——要——活著回來…。”

    “孩兒記住了。”鐵骨錚錚的七尺男兒羅忠烈,不禁也流下了不兩行熱淚。

    “走吧,天都快亮了。”父親說。

    夏叔把烏騅馬牽到忠烈面前,又讓看門人打開了城門,說:“忠烈,保重!”

    羅忠烈點點頭,翻身上馬,騎馬遠去。

    雖然忠烈已隻身出城,可他並不敢遠去,因為他心中明白,清兵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故此,離開城門後,他來到山林中的一個高崗上藏了起來,準備細細察看清軍的動向再作打算。

    日上杆頭時,一隊清兵來到了羅溪南門。忠烈定睛細看,陣勢還不小,約莫有兩三百人吧。為首的清將騎馬走到城樓下,向著城樓上大聲喊:“上面的人聽著,叫你們家羅清遠來回話。”

    一待煙工夫,忠烈看見父親一身戎裝出現在了城樓上。自父親辭官以來,忠烈還從未看見父親穿這身戎裝,今天父親穿著這身盔甲來見清將,莫非父親要帶著羅家兵丁與清軍決戰。想到這裡,忠烈不禁心中一顫,幸虧自己沒有走遠,要不,孩兒就真的是不孝了。

    “羅清遠,咱們約定的十日時間已經到了,你把你那劣子交出來吧,要不,我可就要攻城了。”

    “犬子是死是活,咱還不知曉,既然時日已到,我們也不必管他。古人云,‘子不教,父之過’,我的孩兒惹下的禍端,就由我來償還吧,懇請將軍不要為難我的家人。”

    “說得輕巧,你怎麼還?”

    這時,忠烈見父親拔出腰中長劍,轉手將長劍架在自己的脖頸間,說:“老夫願以死謝罪。”說完,正欲拂劍自刎,卻見夏叔一個箭步上前,拉住父親的手說:“大哥,萬萬不可!”

    忠烈見狀,情知不妙,當即翻身上馬,手提長槍,高喊一聲:“父親——”拍馬衝下山崗,直奔清將而來。

    忠烈在城樓下拉住韁繩,抬槍指著清將說:“滿賊,我羅忠烈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若是真男兒,就不要為難我的家人。”

    “烈兒——”忠烈回首,見父親正在呼喊自己,當即翻身下馬,跪地長拜,說:“父親,孩兒不孝。”說畢,提起長槍,翻身上馬,拍馬向清將殺去。

    二人馬來馬往,槍來刀去,大戰二十多回合。這時清將求勝心切,再次揮舞著大刀朝忠烈攔腰劈來,這次忠烈並沒有用槍去擋,而是左走緊抓馬鞍,側身躲到馬側,右手緊握長槍,順著清將的來勢,從馬頭下挺槍刺去,槍尖正好刺中了清將的大腿,清將慘叫一聲,應聲落馬。忠烈起身勒轉馬頭,雙手操槍直向躺在地上的清將扎去。

    “放箭。”就在此時,清兵萬箭齊發,直向忠烈射來。忠烈只好收槍擋箭,可還是有一箭射中了忠烈的左臂。

    “烈兒,快走!”父親高喊。

    忠烈回身看了一眼父親,看了一眼羅溪,他知道,今天他若不死,羅溪難保,父母難保,兄弟難保,妻兒難保。忠烈一咬牙拔掉左臂上的箭,挺槍拍馬,直向清軍奔去。

    “放箭。”

    萬箭齊發,烏騅馬倒下了。

    忠烈起身,挺槍狂奔,直向清軍殺去。

    “放箭。”

    萬箭齊發,兩支箭同時射中了忠烈的胸口。忠烈左手捂著胸口,右手將長槍狠狠地插在地上,支住了自己的身子。

    “放箭。”

    萬箭齊發,又有三支箭射中了忠烈,可忠烈始終的依舊站立如松。

    我不知道羅忠烈是我的幾世祖先,不過我在羅氏宗祠中見過他的靈位。我不知道我該如何地景仰我的這位祖先,不過我在羅氏宗祠中瞻仰過至今仍在櫃中保存的那六芝箭,我親眼看見,那箭頭已鏽跡斑斑。

    (2007年7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