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189章 歷史不是一人推動




    他們再次對視了一眼,朱文正用胳膊肘使勁撞李文忠,讓李文忠說。



    李文忠半晌不敢說話。



    朱標使勁瞪。



    李文忠小聲道:“庶女我不清楚。庶子……一個,就一個!舅舅對你和舅母很好!”



    朱標鬆了口氣。



    他想起之前那場“陳國瑞勸諫朱元璋”,朱元璋頒佈的“以後不會有高位嬪妃”的詔令。



    他爹那個傻憨憨真的是朱元璋,那麼歷史已經完完全全改變了。



    因為正史中的朱元璋不可能是個傻憨憨!



    “我知道了。”朱標道,“我不會告訴我爹他的演技很爛。他看了我那麼久笑話,我也要看他笑話。你們不準說漏嘴。”



    李文忠和朱文正舉起手發誓保證。



    欺君之罪?幫標兒叫什麼欺君!



    然後三人陷入尷尬的沉默。



    半晌,朱標抱著腦袋倒在椅子上:“天啦,我爹居然是朱元璋?我爹居然是洪武皇帝?這大明的未來真的沒問題嗎?”



    朱文正認真道:“其實四叔不在你面前的時候,是個很厲害的皇帝,真的。再說了,大明的未來還有你。”



    李文忠也點頭:“四叔很有皇帝的樣,你說的那個殘暴的洪武皇帝……呃,四叔倒不是殘暴,但給人的壓力真的很大。”



    朱標抱著腦袋,滿臉不信:“真的?”



    朱文正:“真的,連你正哥我都很怕他。”



    朱標道:“你天天作死,三天兩頭被皇帝親自揍,我怎麼沒看到你有怕他?”



    朱文正:“這個……”李文忠也雙手抱頭啊。呃,腦袋好疼。



    朱文正解釋:“標兒,你知道的,雖然皇帝的確很有威嚴,我在朝堂上也很給他面子。但私下,嘿嘿,我是他唯一的侄子,他能拿我怎樣?”



    朱標板著臉道:“你是他唯一的侄子,是活著的人中唯一封王的、不是他兒子的人。所以你才更危險,你才應該更謹慎。現在皇帝還年輕,他可能不在乎。但他年紀大了,你這個戰功卓越的侄子,很有可能會威脅太子的位置……”



    朱文正震驚:“啊,標兒,你捫心自問,你太子的位置能被你正哥我威脅到?我怎麼不知道我自己這麼厲害!”



    朱標:“……”



    媽耶,對哦,我是太子。我這個經常給正哥收拾爛攤子的勞心勞力的弟弟是太子。正哥怎麼可能威脅得了我的位置?連北京城的老人看到正哥,都會拿柺杖揍他,讓他別欺負我。



    李文忠忍笑道:“他敢天天這麼浪,不怕舅舅真的砍了他,就是知道除了造反和威脅皇位,舅舅會一直容忍他。”



    朱標抱著腦袋,把腳都縮到了椅子上,蜷縮成一團:“天啦,不要啊,如果我是太子,我豈不是要給正哥收拾一輩子爛攤子?我怎麼這麼命苦?”



    朱文正先愣了一下,然後得意大笑:“標兒,你認命吧!”



    朱標怒道:“我不!”



    李文忠的腦袋不疼了,他也笑了起來:“這個……咳,真沒辦法,誰讓他是你唯一的堂哥,大明唯一的戰功藩王。標兒,你多擔待點。”



    朱標更生氣了:“我還怎麼多擔待點!正哥的作死行為,就只差帶兵去圍攻南京了!”



    朱文正認真道:“說實話,標兒,這個正哥可以做。只要標兒你一聲令下,我就……哎喲!”



    朱標撲上去就捶朱文正的頭。



    朱文正跳起來,抱頭鼠竄。



    李文忠看熱鬧看得哈哈大笑。



    標兒得知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朱文正這個心大的人就罷了,李文忠心細如髮,本應該會擔憂。



    但不知道為何,李文忠見朱標滿臉不在乎,還嘀咕“那個騙子的話也信”,他就不擔憂了。



    這強大的信心,是與標兒相處十幾年的默契。



    標兒說沒事,一定沒事。



    朱標如願以償把朱文正拳打腳踢了一頓。現在朱標的拳頭已經很有力了,至少現在上戰場,不會只拿著銀|槍戳戳戳刮別人的血皮,真的能戳死人。



    不過朱標就算再生氣,和家裡人打鬧的時候都會收著力氣。朱文正又皮糙肉厚,被揍了一頓,跟沒事人一樣,還嚷嚷今天標兒得知了真相,是個好日子,咱們吃烤全羊。



    朱標雖然無語,但仍舊讓人準備烤全羊,滿足朱文正的饕餮胃。



    烤羊的時候,李文忠陪在朱標身邊刷調料。朱文正躲懶,說是去接堂弟們放學,遛了。



    周圍沒有其他人,李文忠才問道:“標兒,你、你怨嗎?”



    朱標疑惑:“怨什麼?”



    李文忠道:“怨舅舅瞞著你。”



    朱標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搖頭:“不怨,只是尷尬。你知道我在不知道我爹是朱元璋的時候,說了多少……朱元璋的壞話。現在想起來,我都想用腳指頭挖個坑跑路。”



    李文忠哭笑不得:“有這麼尷尬嗎?最尷尬的難道不是舅舅嗎?而且你現在看不出來多尷尬啊。”



    朱標盯著滴著油的烤羊,道:“因為我已經懷疑很久了。所以現在已經不尷尬……至少我和爹當面拆穿這件事之前不尷尬。”



    李文忠道:“這樣啊……”



    朱標道:“而且……現在爹正面臨空印案吧?如果我是太子,我現在估計已經在朝堂上和人吵架了。”



    朱標曾經在他爹面前說過無數次,“哎呀這個爛攤子好麻煩,但爹你那麼在意幹什麼?天下是朱元璋的,讓朱元璋去解決”。他爹總是笑著說,“對,朱大帥去解決”。



    現在他知道了,那個要收拾許許多多爛攤子,扛著很大很大壓力,經歷過無數痛苦和背叛的洪武皇帝,就是他爹。



    歷史中洪武皇帝經歷的事他並不太清楚。但這個時空朱大帥經歷的事,他一清二楚。



    他知道,朱元璋在打天下初期,有多少次底盤都差點被人掀了;他知道,朱元璋在好不容易站穩腳跟的時候,信任的兄弟接連背叛;他知道……他現在知道了,朱元璋在親率大軍攻打張士誠的時候,被圍困在洪都的是朱元璋唯一的侄子、唯一的外甥、唯一從小帶大的義子和……和最寶貝的親兒子。



    並非是朱元璋要打張士誠,陳國瑞無法單獨回援;而是他爹根據實際情況,決定先解決了後顧之憂之後,再來救自己。



    爹相信自己。但理智上再相信自己,爹是不是也寢食難安,輾轉反側,夢中被嚇醒?



    朱標想起洪都之戰後,他和爹重逢。



    爹哭成了一個淚人,嘴裡不斷咒罵朱元璋不讓他回援。



    爹不是騙他,爹是真的在罵他自己。



    大明建國只是麻煩的開始。比起治國,洪武皇帝打天下已經算得上順利。



    現在才洪武五年,這個新生的王朝就已經出現了官官相護,出現了皇帝不知道的官場潛規則,出現了“一介清流草民”上書,皇帝還不得不召開朝議討論這封上書的無可奈何。



    這麼大的壓力,他爹一個人扛著。



    自己這個本該為他分擔的太子,卻袖手旁觀。



    是啊,他把北直隸治理得很好。他還拿下了高麗,威懾了倭島。



    但對於大臣而言,這或許是很大的功勞。對於太子,這些一點都不重要。



    朝中才是他的戰場。站在他爹身邊,替他快到三十歲才開始讀書的爹理清朝堂上的彎彎道道,保護他爹不被滿腹經綸的人糊弄過去,才是太子該做的事。



    其他王朝的太子或許應該有治理一地的經驗,才能知道百姓是什麼模樣,不長成溫室中的花朵。



    但朱標知道自己不一樣。他不需要這些,他可以立刻當好一個監國的太子。



    可是他爹卻對他說,“好好休息,好好玩,有我在”。



    他至少能休息到弱冠。



    這可真……



    朱標心疼極了。



    “早知道我是太子,我就該為爹分擔得更多一些。”朱標翻轉烤羊,“爹太累了,我擔心他。”



    李文忠這時候學著朱文正說了一句騷話:“你不是說洪武皇帝超長壽命,能把皇后兒子兄弟,甚至我和朱文正全部熬死?你擔心什麼?擔心白髮人送黑髮人?你好好鍛鍊身體,為洪武皇帝養老送終才是正經事。”



    朱標噗嗤笑個不停。



    李文忠也展顏笑道:“標兒,你只需要關心好你自己的身體。你活著,我們都會好好的。”



    朱標笑道:“好。”



    聽說洪武皇帝的太子沒死,可能大明會變得好一點,百姓能多過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好日子。



    朱標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



    但他知道……



    “這個家不能沒有我。”朱標的笑容逐漸消失,表情逐漸抓狂,“要是我不在了,正哥說不定真的會被砍頭,英哥也說不定真的會嘔血……還有弟弟們,沒人壓著他們,我都難以想象他們會做什麼事。”



    李文忠道:“標兒,這次你出事,嘔血的人可不止你英哥了。你忠哥其實也沒有那麼堅強。還有你那些叔叔們。”



    朱標仰天長嘆:“我知道了。啊!我這拖家帶口的,好難啊!”



    李文忠大笑:“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