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158章 長期和短期的策略

    大元非常講究“根腳”。



    “根腳”是大元慣用的俗稱,就是“家世”的意思。他們對出身限制得很死,一些職位和爵位非大根腳者不能擔當。這也是擴廓帖木兒立下汗馬功勞,也被大元朝中官員歧視的原因。



    講究根腳大元,就和講究“士族門閥”的兩晉至唐初期那段時期,需要編纂“世家等級名錄”的漢家王朝一樣,官方藏書中也有蒙古貴族“根腳”評級。



    陳標皺著眉頭喝著濃茶,花了大精力把那群拗口的名錄背下,為此還學了蒙古文和回鶻文。



    通過“根腳名錄”,陳標勉強掌握了草原的蒙古部落現狀,知道原來“黃金家族”在蒙古上的地位並非高不可攀,許多草原貴族都對“蒙古王”的位置虎視眈眈。



    雖然他們有“祖訓”在,非“黃金家族”不能繼承蒙古汗位,但有一種方式叫“挾天子以令諸侯”。而且,還有特別桀驁不馴的貴族,想要挑釁“黃金家族”的地位,比如瓦剌貴族。



    就算在“黃金家族”內部,忽必烈的弟弟阿里不哥一脈世代與忽必烈一脈為敵,一直對忽必烈一脈的汗位虎視眈眈。



    朱元璋將大元趕回了草原上,阿里不哥一脈和瓦剌貴族絕對不會放過頹微的大元皇族。



    “無論是阿里不哥一脈還是瓦拉貴族,都非常排斥漢化。他們仍舊居無定所,逐水草而居,沒錢沒糧的時候就南下劫掠。”陳標道,“根據商隊打探的消息,不僅瓦剌已經東進,阿里不哥一脈也已經和殘元皇帝、太子鬥起來。”



    常遇春握緊了拳頭:“等阿里不哥一脈鬥贏了殘元皇帝和太子,他們是不是會南下?!”



    陳標點頭:“我是這麼認為。而且他們不是南下攻城略地,而是單純劫掠。這對大明而言,其實比殘元更危險。”



    朱文正腦袋沒有轉過彎:“為什麼?”



    李文忠揉了一下太陽穴,也皺緊了眉頭,解釋道:“攻城略地就有城有地,我們和其打仗就和在中原打仗一樣,知道在什麼地方打。如果殘元迴歸完全拋棄漢化的遊牧民族,我們就和以前王朝一樣,他們打我們有得賺,我們打他們就是純消耗。”



    見朱文正還不明白,李文忠舉了一個例子:“你就把他們當成賊。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他們是做賊的,我們是防賊的。”



    朱文正使勁抓了一下頭髮:“好複雜!我們不能出去找賊窩嗎!”



    李文忠哭笑不得:“都說他們是居無定所的賊了,去哪找?”



    朱文正道:“我聽標兒讀史書,那個叫漢武帝不就打到賊窩了嗎?”



    陳標道:“正哥,你只聽到漢武帝把匈奴趕了出去,但你知道他怎麼趕的嗎?你是不是很久沒有看過書了?”



    朱文正仰頭:“你知道的,你正哥我現在是鎮守邊疆的主帥,忙,非常忙。”



    連正思索什麼的陳英都忍不住吐槽道:“你臉皮真厚。”



    陳標道:“看來以後我得重新恢復抽查你讀書情況。當他們住在蒙古大帳裡,隨時可以遷徙的時候,打贏他們容易,找到他們難,追擊更難。漢武帝當時最強盛的時候聚集了十八萬騎兵,由衛青和霍去病兩個名將帶領,像篦子一樣將草原篦了一遍,才將他們趕走。”



    朱文正道:“我也可……”



    “可你個頭。”陳標罵道,“正哥,你不僅很久沒看書,連算術都丟給我了嗎?十八萬騎兵耗費了文景之治積攢的全部錢糧,並且搜刮得當時幾乎餓死了一代人。我們可沒有文景之治的積累,就算把現在的百姓都餓死,也養不起這麼多騎兵。”



    朱文正:“……”作為主將,一說起糧餉,他的腦袋就開始隱隱作疼了。



    在場四位現在和未來的名將的腦袋都開始隱隱作疼。



    陳標道:“再者,漢武帝雖然將匈奴趕了出去,以當時的條件,也難以確立對草原的統治。當大漢騎兵退去之後,就有新的遊牧民族進入。”



    以前是匈奴,後來是突厥,現在變成韃靼,以後是瓦剌……華夏農耕文明擁有得天獨厚的孕育文明的自然環境,卻也擁有其他文明所難以想象的“地獄模式”開局——在黃河長江流域上方,是最廣袤的草原,能孕育出最強盛的遊牧民族。



    在戰爭上,農耕文明對比遊牧文明有天然劣勢。這劣勢就是“千日做賊”和“千日防賊”。



    遊牧文明打一次仗,不僅能消耗貧苦牧民的人口,就算失敗也賊不走空;農耕文明到了茫茫草原上,花費了大量人力物力打敗了遊牧騎兵,卻一個子都撈不著——在打仗期間,牧民們趕著牛羊,運著草原貴族的金銀珠寶,早就不知道躲哪去了。



    大明打大元,本質上還是農耕文明打仗的那一套——攻城略地;當大元變成了蒙古,大明再和蒙古打仗,就成了守著家門阻擋盜賊,從只要打了勝仗就有收穫,變成了眼睜睜看著別人消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