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145章 偶爾軟弱也沒關係




    據俘虜的騎兵說,信使被就地安葬。趁著雪不大,地沒有凍牢,他們能儘快把信使接回來。



    陳標又睡了一覺。這一覺睡醒,天已經大亮。他熟睡了一整夜,終於恢復了精神。



    當陳標踏出帳篷的時候,被將領們強勢“趕”回來休息的學生們一個都沒睡,都眼睛紅腫。



    這不僅是累的,他們顯然也哭過了。連周驥這個對外人感情淡薄的人,臉上也掛著淚痕。



    陳標見他們剛哭過,問道:“是不是信使的遺體找到了?”



    如果是為了收殮哭泣,現在淚痕應該幹了。



    也熬了一宿的燕乾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



    但這種事不可能瞞著陳標,所以他還是聲音低沉道:“找到了。還找到了幾個哨兵。”



    陳標愣了一下,抱緊了懷中的暖手爐:“帶我去看看。”



    燕乾沉默帶路。



    屍體大多已經被處理好,陳標看不出他們遭受的痛苦。不過這些人都會被記錄在檔案中,劉璉和朱同正用體溫化開硯臺上的墨,為信使和哨兵記錄。



    信使只是一刀梟首,可能死前沒遇到多少痛苦;放出去打探消息的哨兵兼任密探,他們被抓到後,都遭到了非人的對待。



    陳標不知道,明朝中後期的密探和哨兵又叫“夜不收”。



    “夜不收”被小說和影視劇描述為和在遼東與後金作戰的“特種兵”,真實情況沒有那麼“浪漫”。



    朱元璋當初設立藩王,本意並不是想分裂國土。他設立了“八大塞王”,就是任用藩王當藩鎮將領。



    和後世許多古代爭霸小說作者處理皇子的“絕頂好主意”一樣,八大塞王坐鎮邊境重鎮,朱元璋告訴他們,若想要擴張藩鎮國土,就去草原上擴展。



    朱元璋的政策是,“我若徵你,不胡亂去,一程程築起城子來,慢慢的做”。朱元璋命令塞王所統領的軍隊與蒙古人一樣放牧養馬,擠奶吃肉。若沒了物資,就去劫掠蒙古人。



    他不修長城,讓塞王從東北到西北沿著邊境駐紮,成為新的長城。以後蒙古人別想再南下劫掠中原,而是我們去劫掠他們。



    只是塞王有兵權,皇權便不穩。塞王之一燕王朱棣登基之後,就立刻廢除塞王,將所有藩王內遷,進行“養朱”。



    朱棣也知道這樣不是長久之計。所以他決定親自北伐,把蒙古全部打垮,驅趕到更遠的地方,一個人做完朱元璋制定的塞王們幾代人做的事。



    等他做完了,他再考慮怎麼處置宗室——是遠遠的分封,還是乾脆別分封。



    可惜,朱棣為大明徵伐了一輩子,死在了北伐的路上。



    而後,太子朱高熾只登基一年便病逝;朱瞻基也英年早逝,只當了九年皇帝。他們都沒有時間和精力處理藩王的事。



    再後來,就是造成著名的土木堡之變的某皇帝。



    最初幾代皇帝沒有解決藩王的事,宗室問題積重難返,就沒人敢去解決了。



    土木堡之變後,大明對草原民族由攻轉守,重新修築長城。



    草原民族每年百人內小隊來劫掠的次數,最高峰時能上百。長城上點燃烽火,邊塞將領們就能及時支援,將這些小隊剿滅,以免引起更多的劫掠。



    長城外和長城上打探劫掠小隊信息,並點燃烽火的哨兵密探,就是“夜不收”。



    這便是明朝任務最危險的“特種兵”、“偵察兵”。



    現在並沒有“夜不收”的名稱,但已經有了做“夜不收”這支偵察兵工作的人。



    這些偵察兵在遭到非人對待後,屍體懸掛在營地中,是示眾也是示威。



    陳標不知道什麼“夜不收”,但他知道,這些偵察兵都是他精心培養,派出打探敵情。



    若沒有這些偵察兵,他就不可能及時作出指揮。



    所謂“預見”,其實只是對情報的整理分析。蒐集情報的人,就是眼前的骨灰。



    陳標伸手:“給我。”



    劉璉雙手顫抖,將記錄的冊子奉上。



    陳標看著白紙黑字。挖眼,開膛,斷肢……許多殘忍的字眼刺入眼簾。從古至今密探被抓,都是這個下場。



    陳標撫摸著紙上墨跡,喃喃道:“劉璉,朱同,你們知道阻止我為皇上開疆擴土,建立不世之功的障礙是什麼嗎?”



    他將冊子還給劉璉,轉身離去。



    劉璉捧著冊子,久久沒有動彈。



    陳標先回到了帳篷,很快又回到北平城。



    仗打完了,除了清掃戰場,他還有許多事要做。



    這一場戰鬥耗費了許多物資,北平的儲備物資岌岌可危。這次戰鬥明軍全殲蒙古重騎,自己死亡人數也將近一萬。陳標不能前腳讓許多將士戰死,後腳又讓百姓餓死。



    戰場清掃幾日內無法完成,學生們自願留在戰場上,陳標沒有催他們回來。



    陳樉和陳棡跟著陳標回來,監督陳標每日充足睡眠,規律飲食,按時喝藥。



    陳樉的臉色越來越嚴肅;陳棡的下巴越翹越高,能督促大哥做事,陳棡非常膨脹。



    陳狗兒和陳貓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看到大哥越來越沉默。兩人商量後,就每日在陳標面前撒嬌賣萌,博得陳標一笑。



    有了一個真活寶幼弟和一個為了逗自己開心偽裝活寶的幼弟,陳標臉上的笑容終於多了一些。



    只是他曾經的活潑灑脫到底消失了,整個人的氣質變得很穩重、很深沉,就像是長大了。



    直到有一日,他起床,看到父母正坐在他床頭看著他。



    陳標差點嚇出個好歹。



    “標兒,辛苦了。”馬秀英把陳標一把攬到懷裡,哽咽哭道。



    陳標:“啊,娘?你怎麼來了?別哭了別哭了,我沒事!爹……爹你也別哭了!!!!!”



    朱元璋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眼睛腫得像個桃子,比馬秀英哭得還厲害。



    陳標本想讓老爹勸勸孃親,結果老爹這樣,恐怕還要等孃親情緒穩定之後反過來勸他。



    馬秀英抱著陳標哭完之後,朱元璋也抱著陳標大哭。



    陳標輪流勸著父母,勸著勸著,他也嚎啕大哭起來。



    三人抱著哭作一團,陳樉和陳棡從門口進來,牽著陳狗兒和陳貓兒給三人遞帕子擦臉。



    朱元璋得知擴廓帖木兒“不翼而飛”之後,本來沒怎麼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