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138章 建國大明建元洪武

    此時北平周圍大元殘餘潰兵已經被掃平, 山西盡入大明囊中,北邊漢家王朝傳統勢力範圍,只有甘肅和河套地區還在元朝的控制下。



    朱元璋登基, 大明建國,不僅代表中原大地重回漢家王朝手中, 也代表著脫離漢家統治四百五十多年的燕雲十六州再度併入漢家中原體系。



    大明從開國時的疆域,就已經把大宋壓了下去。



    已經初步顯示出自己強盛之態的漢家王朝建立, 即便文人們仍舊在心裡罵著朱元璋黔首庶民泥腿子, 也不得從內心升起悵然和自豪的感情。



    罵歸罵, 酸歸酸, 還是與有榮焉。



    在應天之外的文人們都想, 朱元璋此次的登基儀式一定非常莊嚴隆重,能一掃漢家頭上幾百年的陰雲。



    事實上,朱元璋的登基簡陋得沒邊了。幸虧陳標鎮守北平沒來圍觀,否則一定會在心中嘲笑親爹, 這登基典禮還不如他在現代景區看的表現性質的登基典禮呢。



    當然, 陳標也可能轉頭就跑,“世界那麼大,我要去看看,再我爹的見”。



    他總不能在親爹登基的時候衝上去對親爹拳打腳踢, 只能這樣委屈自己了。



    朱元璋的登基典禮是這樣的。



    他先在應天郊外圜丘壇祭天(北京圜丘壇是嘉靖年間仿造南京而建),然後侍衛將龍案龍椅擺在祭壇上, 帝王冠冕擺在龍案上。



    百官中的心腹重臣烏壓壓擁上去把朱元璋扶(按)在龍椅上,心腹重臣再七手八腳為朱元璋穿上龍袍戴上冠冕(大部分人在添亂),朱元璋就登基成功了。



    這期間, 朱元璋和左右丞相(就是李善長和徐達)等心腹重臣時不時地傳來罵娘和打架的聲音。



    自以為非常努力的武將們為龍袍和冠冕哪面正哪面反吵了起來,朱元璋一腳踹翻了吵得最大聲的徐達, 李善長一通王八拳逼退了其他腦子有坑的武將,朱元璋終於穿好了冠冕龍袍。



    擔任總禮儀官,即使年齡一大把,那嗓子也中氣十足能讓站在最末尾的官員聽見的季仁壽,先是嘴角抽搐,然後眼角抽搐,最後整張褶子臉都在抽搐。



    如果不是要維持此次登基典禮上最後的嚴肅,季仁壽都想衝上去把包括朱元璋在內的所有大臣都揍一頓了。



    因為此番騷亂,就是以朱元璋一句“俺尋思著這面才是正確的吧?禮儀官是不是放反了?”開始。



    這裡解釋一下,朱元璋和後世的朱棣都不愛說“朕”,一般自稱“我”,急了就自稱“俺”,這是《明實錄》和考古聖旨實物考古中證實的。



    一般來說,朱元璋和朱棣說“朕”的時候,十有八、九是文官記錄美化,剩下一二成是正式場合。



    後世影視劇說朱元璋自稱“咱”,這是沒有的事。“咱”是明朝中後期從山西傳出的指代自己率領的兵馬的稱呼,後蔓延到全國成為男子漢氣概的自稱。現在山西的軍隊還是元朝降軍,正在被勞動改造中。



    季仁壽已經叮囑了朱元璋許多次,至少這次登基儀式上他要老老實實自稱“朕”。朱元璋一高興,又自稱“俺”了。



    記錄典禮實況,以後要編寫《明實錄》的文官差點捏斷了筆桿子,季仁壽想錘爆朱元璋的龍頭。



    大概是季仁壽的眼神太嚇人,朱元璋飄飄然的狂喜被一瓢涼水澆清醒,板著臉做出了帝王該有的威嚴模樣。



    季仁壽冷哼了一聲,又掃了還亂糟糟的重臣們一眼。這群重臣立刻乖乖回到自己位置,握緊手中笏板,人模狗樣,非常像那麼一回事。



    季仁壽收回視線,繼續之後的步驟。



    之後步驟就由兩個丞相來做。徐達被朱元璋踹了後十分老實,和李善長一起進獻玉璽,率領文武百官叩拜。



    在季仁壽的主持下,文武百官下跪,叩拜,起身,轉向,下跪,叩拜,起身,轉向……直到坐在上首處的朱元璋都看得有點暈乎乎之後,整套儀式才結束。



    季仁壽使眼色。



    朱元璋還在暈。



    季仁壽乾咳。



    朱元璋還沒暈完。



    李善長捏緊了笏板,走上前聲如洪鐘:“賀陛下登基!請陛下建元!”



    朱元璋:“哦哦哦……咳。”



    季先生的眼神有點可怕,好像想用他手中的笏板敲破我的頭,這一定是錯覺。季先生這麼注重禮儀的人,怎麼會以下犯上。



    朱元璋在心中自欺欺人後起身,再拜天地。



    “朕!朱元璋!禱告皇天后土!歷代先祖!”



    “自今日起!建國大明!建元,洪武!”



    “咚!”“咚!”“咚!”……



    一排大鐘輪流敲響。



    混亂和懵逼終歸肅穆。



    至正二十七年,公元1367年,正月初四。比陳標所在時空的歷史提前一年。



    朱元璋於應天登基,國號大明,建元洪武。至正二十七年成為洪武元年。



    此時,朱元璋剛剛四十歲(虛歲)。



    二十七歲被逼加入紅巾軍,不惑之年登基為帝,不過歲月十三載。



    ……



    同一時間。



    平江城內,張士誠坐在面向應天的高樓上,自飲自酌。



    在他面前,放著行商從應天帶來的報紙。報紙日期是在一月前,上面刊登著,朱元璋要在正月初四登基。



    張士誠下令不讓任何人來打擾他喝酒,但張士信作為張士誠最寵的弟弟,不在“任何人”之類。



    張士信拎著一壺好酒,也來喝酒。



    他喝酒的時候罵罵咧咧,說不明白為什麼士林民心都在自己這邊,卻讓朱元璋佔了便宜。



    他還罵,為什麼朱元璋北伐那麼順利,讓他們想出手捅朱元璋的後腰都沒來得及。



    張士誠淡淡道:“我們也是泥腿子。”



    難得聽寵溺他的大哥反駁,張士信罵人的嘴僵住。



    張士誠又道:“來得及,我也不會出手。”



    張士信樂了。



    他放下酒杯,道:“大哥,你說這話別人信,我是你最親的弟弟,你何必在我面前偽裝。你可別說朱元璋攻打元朝是義舉,你不該背刺他。你打韓宋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張士誠低頭看著自己手中酒杯中的漣漪:“那不一樣。”



    張士信笑道:“是是是,那不一樣,來,繼續喝。”



    張士誠道:“你繼續喝吧,我不喝了,我去醒醒酒。你這罈子酒喝完,回去好好休息。朱元璋登基後,就該打我們了。”



    張士信聽著大哥婆婆媽媽的叮囑,不耐煩地擺擺手:“好好好,是是是。”



    張士誠在心底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嘆這個仍舊沒多少危機感的弟弟,還是嘆自己。



    他走到樓下,拿起兵器,一招一式的揮舞。



    他只是一個鹽販子,最初起兵的時候只有一把子力氣,沒有什麼招式。



    當他當了將領,手下有人有錢之後,才尋得人教導,把會傷身體、事倍功半的動作改掉,變成現在這樣流暢的招式。



    張士誠揮舞著手中長刀,心中不斷回憶起過往一點一滴,想起了從北平送來的書信。



    “吳王親啟。小子陳標,吳王可能聽說過我。”



    “文縐縐的話不說了,我也不是文縐縐的人。我佔領北平之後,搜得元朝官員信件。原件不能給你,給你的臨摹本,愛信不信。”……



    “吳王曾是元朝比韓宋更大的心腹大患,所以他們在你那派的人最多。現在我的主公那裡人也多了起來,張昶就是主使之一。”



    “張昶主張嚴苛刑罰,對我主公歌功頌德,讓我主公抓緊時間享樂,說享樂才是主公洗掉腿上的泥點,被士林接納的辦法。這一點是不是很耳熟?”……



    “吳王曾是英雄,這世間最難過之事,莫過於美人遲暮,英雄末路。標並不為主公勸降吳王,僅希望最終與吳一戰時,與大明對戰的是曾經那個英雄張士誠。”……



    “最後是不是該還說點什麼(圓滾滾的簡筆畫小人撓頭),嗯,感謝吳王曾經在高郵城的壯舉。雖然吳王或許本意並不如此,但後來者不再認為大元不可戰勝,能一直高舉抗元旗幟,都肯定被吳王此舉激勵過。”



    “後世史書,定有吳王濃墨重彩一筆。希望我們能在戰場上見面的那一刻到來。”



    “陳標敬上。”



    張士誠手中長刀越舞越快,帶起了陣陣風聲。



    很快,他長刀脫手,紮在了地上。



    張士誠跌坐在地上,大喘氣。



    他並不是累了。就算沉迷酒色,他也沒有耽誤練武。如果現在上了戰場,他相信自己還是一員悍將。



    但他又確實累了。



    張士誠雙手撐在地上,仰頭看著天空,臉上有些許茫然。



    他當然知道陳標。



    若洪都之戰還有人對陳標嗤之以鼻,認為是明軍吹噓。大都之戰,陳標智謀無雙,讓天下人都閉上了嘴。



    那罵死陳祖仁的事,不過是對陳標的名聲錦上添花而已。



    一介總角稚童,卻得朱元璋信重,不僅預定為未來太子心腹重臣,如今竟然已經成為朱元璋心腹重臣,越過一眾老將,鎮守元大都,直面北元勢力。



    陳標不是勸降,也不是擾亂自己心智——這樣的人,不屑於做這樣的事。



    張士誠明白,陳標只是英雄惜英雄。



    或許,也是朱元璋借陳標的手英雄惜英雄,否則陳標不敢單獨和自己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