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57章 大帥萬歲主公萬歲




    劉基回到自己的帳篷休息了一會兒,轉身走進了宋濂的帳篷。



    宋濂跪坐在床榻上,腰板挺得筆直,雙目無神,像是在思索什麼,又是像在煩惱什麼。



    跪坐又稱正坐,是在胡凳還未傳入中原大地時,漢族的正規坐姿。



    坐在凳子椅子上又稱胡坐,是從南北朝時才興起,宋朝民間幾乎已經都為胡坐。但在國家重大典禮的時候,君臣仍為正坐。



    直到元朝,官方正坐的禮儀才消失。



    正坐並不舒服,需要從小培養。如今民間只有一些修習傳統禮儀的文人才會從小培養正坐之姿。



    若一個人採取正坐姿勢,要麼是參與重大典禮,要麼是如焚香沐浴齋戒一樣,是需要靜心的時候。



    劉基一見宋濂這端正的正坐姿態,就知道自己沒有杞人憂天。



    以宋濂仁德之心,聽到烈性炸藥這麼可怕的武器,肯定會心神不寧。



    這也是李善長先委婉提醒,後發現委婉提醒沒讓主公聽懂,就直白地提醒主公別把這麼危險的武器冠上標兒名字的原因。



    劉基擔憂地皺眉,心裡琢磨著勸解的話:“景濂……”



    宋濂眼神恢復清明,搖搖頭,道:“你不需勸我,你勸我的話我都明白。主公傳達標兒的話,從木器到石器,到青銅器,再到鐵器、火器,武器的殺傷力越來越大,死在武器下的人越來越多……”



    宋濂眼中浮現濃濃的悲傷:“但我不用,未來也會有人用。現在可能是與主公為敵的人,將來可能是海對岸那些我們曾經看不起的人。”



    “漢室已作古久矣,與強漢為鄰的大秦居然還在,基心中實在是忐忑不安。”劉基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在身前微微抬起,拳頭握緊,“我中原除了草原部落,還未曾有窺伺的外族,所以我們都認為海外不過蠻夷之地,不如我們遠矣。”



    宋濂接著道:“標兒卻說,炎黃之地北有冰原,西北有荒漠,西有高原,西南有崇山峻嶺,東方和東南方有大海隔絕,這才是外界戰亂無法波及我們的主要原因。”



    劉基道:“如木器變成火器,木船也會變得更加厲害。現在海邊已經有了許多番商。若來的不是番商,而是其他強國的軍船,上面搭載著標兒所說的烈性炸藥,將戰火從海洋燃燒到陸地,華夏大地是否會面臨比五胡亂華更可怕的劫難?”



    宋濂道:“若這天下只有炎黃,我定要勸誡主公銷燬此等災物。”



    劉基道:“可這天下不只炎黃,我們不用,其他國家用。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宋濂閉上眼:“但還是鬱結難解。”



    劉基深深嘆氣,然後轉身離去。



    宋濂什麼都明白,但明白不代表接受;即便接受,不代表不難受。劉基無法勸說,只能讓宋濂自己想通。



    劉基比宋濂道德感稍稍低一些,也擔心此物出世,雖說是為了結束亂世,但會不會引來更大的紛爭,給百姓造成更大的災難?



    一定會吧。



    劉基搖搖頭。若不是知道海外諸國同樣強盛,且更加狼子野心,早就對富庶的華夏虎視眈眈。他也定會勸誡主公銷燬此物,讓標兒再不可製作此物。



    現在也得讓主公保管好配方,不可讓其他人得到此物,引發更大爭端。



    劉基重回朱元璋帳內,朱元璋正手捧厚厚的小冊子,愁眉苦臉地閱讀中。



    當劉基提及保密事宜時,朱元璋對劉基招了招手,從小冊子中抽出一頁薄薄的紙張:“看,這是配方。”



    劉基大驚失色:“主公!雖然你信任我,但配方越少人知道越好!”



    朱元璋道:“讓你看你就看。”



    劉基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感動,他雙手顫抖捧起配方,仔細一看。



    仔細一……看?



    劉基傻眼:“這什麼鬼畫符?”



    朱元璋道:“配方啊。看得懂嗎?”



    劉基看著那一堆分開都認識,湊一起彷彿亂文的配方,茫然搖頭。



    朱元璋道:“標兒手下那些工匠,只知道自己手頭的事,他們也不明白炸藥怎麼做。沒有標兒,誰也做不了這個東西。標兒說,除他之外的人要做這個,得先學習化學,並且從最基本的學起。等咱當了皇帝,再慢慢學這個什麼化學吧。頭疼。”



    劉基:“……是,主公。”



    朱元璋道:“景濂是不是很難過?”



    劉基心中一暖:“是,主公。”



    朱元璋擺擺手:“你把這個配方給景濂看,打消他的疑慮。我繼續看這個什麼安全使用手冊,啊,好厚一本。”



    朱元璋重新低頭看書。



    劉基高喊一聲“是!主公!”,然後快速離開。



    他步子邁得太大,就像是蹦跳一樣,頗有些滑稽。



    朱元璋揉了揉被劉基那一嗓子喊得有點疼的耳朵,微微嘆了一口氣。



    是日,軍陣列在前,朱元璋身披金甲,頭戴金盔,身後一杆“朱”字旗隨風飄搖。



    安慶城頭,守將雲集,大炮已經對準了朱元璋的軍陣,戰爭一觸即發。



    安慶城頭的守城大將表情十分嚴肅,等著朱元璋軍隊把大炮、投石機等攻城工具推出來,展開總攻。



    朱元璋的表情卻很輕鬆。



    他還有興致問勒馬隨行的宋濂:“景濂心情可好些了?”



    宋濂苦笑:“主公,實話實說,沒好。雖可能在濂閉眼之時,也看不到百姓因這災物而受苦的一幕。但該來的事總會來,濂心不存僥倖。”



    朱元璋微微抬起下巴,遠眺安慶城門:“若要憂心那麼久遠的未來,那就有憂心不完的事囉,景濂你還是該放寬心。我已經看開了,咱們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總不能把子孫後代的活全搶了。”



    朱元璋確實已經看開了。他成不了開天闢地的一人,只能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開國皇帝。在後人評價時,頂多說一句“朱元璋在諸多開國皇帝中算是比較厲害的一個”。



    嘖,咱能不能算最厲害的一個都說不準,不爽。



    宋濂被朱元璋的話逗得真正笑了:“主公所言極是。濂盡力。”



    朱元璋微微頷首,手一揮,身後旗手將朱字旗一倒一揮一立。



    更前方的徐達看到朱元璋的旗語,深吸一口氣,在盾牌手的掩護下,朝著城門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