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楚 作品

第19章 N.寸步難行

    直到凌晨一點,主治醫師出現在他面前,很冷靜也很殘酷地對他宣判了結果。

    “原發性肝癌,中期,併發症導致休克。”

    這結果如同死刑,狠狠劈在他的心頭。

    蘇洄愣在原地,眉頭輕微地皺了皺,大而空洞的眼在一瞬間湧出很多的情緒。他不確信自己真的聽懂了,也不明白應該問些什麼。

    “你是病患家屬?”

    蘇洄遲緩地點了頭,“她是我的外祖母。”

    醫師點頭,這樣的情況他見得太多,已經見怪不怪。

    “現在病人情況危急,要進icu搶救,費用方面我們要提前和你說清楚。”

    蘇洄立刻道:“多少錢都可以,請您一定救治我外婆……”

    “這份通知書籤一下。”醫生遞過來病危通知,“其他的事我還要和你交代。”

    “肝癌這個病的治療方案很多,中期的患者我們需要檢查判斷病人是否可以接受手術,然後才能決定方案,所以就算搶救過來,也需要住院一週,做檢查。

    如果具備手術條件,我們會立即安排切除手術。如果沒有手術條件,我們也無能為力,只能進行保守治療。”

    “手術……”蘇洄喉嚨乾澀,“手術可以治癒嗎?”

    醫師明顯迴避了他的視線,回答保守:“肝癌的治癒率很低,如果可以進行手術,概率會提高,大概率可以延緩生命。”

    延緩生命。

    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蘇洄的鼻尖酸澀,不自然地垂下頭,清了清嗓子,“那……我現在需要做什麼?”

    醫師讓護士帶蘇洄去登記繳納住院費。抑鬱期的他很難適應醫院的快節奏,剛勉強跟上,護士的諸多問題便砸上來,當頭一棒便是醫保。

    “你是不是美國公民,有保險嗎?”

    蘇洄聽了一愣,隨後搖頭,“沒有,不是。”

    護士打量了他一眼,看他漂亮的臉蛋和陳舊的大衣,“那你的醫療費用會很高,非常高。”

    “需要多少?”蘇洄詢問。

    “不一定。”護士盯著電腦登記,隨口說,“每個人都不一樣,你去問你的主治醫師吧。”

    說完,她把單據交給了蘇洄,“先繳納icu的費用,一萬美金。”

    這個價格對現在的他而言幾乎是天價,但蘇洄沒有猶豫,刷了信用卡,詢問:“繳納之後,我外婆就會立刻住進去嗎?”

    “會有人通知你。”護士瞥了他一眼,“你怎麼好像從來沒有去過醫院一樣?”

    蘇洄垂下眼。

    醫院恐怕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只是這一次,需要被治療的人不再是他了。

    蘇洄像只無家可歸的幽靈,遊蕩回外婆在的那一層,看著她被送入icu病房,但沒辦法進去陪她。

    他一秒鐘也不敢離開,只能坐在走廊的樓梯,一夜未眠。

    蘇洄不清楚這究竟是一場噩夢,還是現實,畢竟起點是寧一宵,只有夢裡才能見到。

    每一秒鐘他都在懷疑,懷疑自己是不是發了病,是不是產生了幻覺,或許這個時候外婆還在家裡,很安心地包著小餛飩等他回家。

    他這幾年度過的日子,永遠都在試著站起來,永遠都被意外打得粉碎,疼也不覺得疼,只覺得乾澀,連嚼碎了都咽不下去。

    不知道下一記悶棍是什麼。

    熬過16小時,外婆才從icu轉入普通多人病房,蘇洄總算可以真正陪在外婆身邊,幻覺也被扎破,變成現實。

    病房裡好冷,他跑上跑下,找到一間商店,又購買了一床棉被,給外婆裹緊。

    她依舊昏迷,蘇洄握著她蒼老的手,握了好久。

    接水的時候,他聽到有人議論,說外婆睡的床位的上一個病人,是昨天下午走的,睡夢裡就離開了。

    第二天,檢查結果出來。主治醫師告訴他,幸運的是,外婆還有手術機會,但風險很大,成本也很高。他觀察著蘇洄,一再詢問他是否可以接受這個方案。

    “十萬美金?”蘇洄又問了一遍。

    “是的,病患的併發症很危險,手術很複雜。”

    醫師告訴他,“手術也並不是治療的終點,成本更大的可能是後期的介入治療、住院費和藥費,根據之前的臨床病例經驗來估計,這一年至少需要準備五十萬美金。”

    蘇洄的存款只有不到八千美金,甚至還包含不久前獲得的一筆,曾經讓他短暫地開心過一陣子。

    “我試試。”他紅著眼,但眼淚始終沒落下,很倔,“我想救她,這對我很重要。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他知道自己可以找人借錢,可以找梁溫,或者是懷特教授,但自尊心又從中作祟,這些人已經幫了他太多,也接濟過太多回。

    打開郵箱,他又一次見到那個訂婚典禮的邀約。

    剛收到邀約時,蘇洄認為是別人搞錯了。他既不是婚禮策劃人,也不是婚禮現場設計師,所做的工作與訂婚毫無關係。

    但對方一再強調,委託人非常喜歡他的作品,多番提出邀請,想和他當面聊。

    難捱的抑鬱期裡,蘇洄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甚至連對方發過來的資料都未曾打開過,他根本不想知道究竟是誰即將步入禮堂。

    或許是自命不凡,又或許是清高,他認為自己不一樣。

    但這一次,蘇洄意識到,自己沒什麼不一樣。

    他撥通了郵件上的號碼,開門見山,回應了對方的邀請。對方欣喜若狂,彷彿完成了什麼了不起的任務,並主動讓他提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