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戈 作品

第18章 赤道

    自從之前在巴西不歡而散,宋鬱已經很久沒見過周琰了,徐周旭組了幾次酒局,也不見他來。

    “周總,我給你介紹一下?”徐介的語氣親切。

    周琰下巴微頷,看一眼宋鬱,“不用,認識。”

    圈子裡的關係網複雜,誰認識誰很正常,倒也省了事兒。

    “最近夠忙的啊,這會兒了還有電話會議。”徐介玩笑道。

    周琰的聲音儒雅隨和,“嗯,這一個月我都在國外出差,最近才回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解釋。

    宋鬱手撐著下巴,眼眸低垂,沒什麼興趣去探究,百無聊賴地把玩桌上的手機。

    隨著周琰的落座,徐介的談話重心從宋鬱身上轉移了一部分走,但兩邊不偏不倚,拉著一起聊天。

    徐介微微偏頭靠近宋鬱,小聲地問:“我聽陳葭說,你那部片子流產了?”

    宋鬱聳聳肩,淡淡地“嗯”了一聲。

    倒是徐介看上去比她更難受一些,勸道:“要不你回家和沈總道個歉,母女之間哪有隔夜的仇,讓她幫幫你,拍到一半不拍了,多可惜啊。”

    沈舒芝不肯宋鬱進娛樂圈,宋鬱剛導戲的時候,沒少給她使絆子,她們本來就僵硬的關係,這幾年鬧得更僵。

    宋鬱低著頭,食指和拇指轉著水晶酒杯的杯底,鋪了白布的桌面上,酒杯轉動的阻力很大,紅酒在裡面悠悠晃盪。

    “反正也不是我虧錢。”她說。

    聞言,徐介搖搖頭,嘆一口氣,“我也算看著你長大的,你啊,從小就犟。”

    徐介苦口婆心地勸說起來,滔滔不絕的,好像世界上他是最操心宋鬱和家裡關係的人了。

    宋鬱沒吭聲,交淺言深,這是她最直接的感受。

    周琰越過徐介,看向她的眼神,平平淡淡,沒有任何的感情。

    宋鬱一下就明白了他神情裡的意思。

    他想說的是,看吧,她坐的這個位置,徐介對她的關心,並不是因為她這個人,而是因為她所代表的身份和背後的家族勢力。徐介看重的是宋齊梁和沈舒芝手裡的資源。

    家族的休慼與共,一榮俱榮,這點倒是很原始,在文明的進程裡,根深蒂固地保留著。

    慈善晚宴開始之後,徐介花了兩百萬,拍到一副字畫,起了個挺高的頭。

    宋鬱打算隨便找個拍品,完成任務。

    這年頭,是真的有人閒得在慈善晚會結束後,拉表去看誰捐了,誰沒捐,誰捐得多,誰捐得少,然後拉踩嘲諷一番。

    她翻了翻拍品單。

    拍品單的製作很精良,紙張厚實,質感細膩,每一頁印了五件拍品,配上圖片,並且標註了捐贈者。

    大部分是珠寶首飾,字畫古玩,沒什麼特別的。

    不過宋鬱的目光被其中一件拍品吸引。

    那是一具木偶。

    木偶雕刻的是一個小老頭,尺寸高為二十釐米,頭很大很圓,幾乎佔了整個木偶的三分之一。

    兩隻眼睛空洞,看起來有些嚇人,脖子上掛著一串的項鍊。

    她一下就被這個木偶吸引住了,想起之前在帕索趕集時,遇到的那個印第安老婦人,她的籃子裡就放著一個類似的木偶,造型有些不同,但風格很相近。

    “想要這個?”周琰視線落在拍品單的木偶像上,看見了捐贈者的名字,然後悠悠地說:“還是換一個吧。”

    徐介捐完款以後就離席了,他們之間空出位置,交流變得更方便。

    宋鬱皺皺眉,“為什麼。”

    “你拍不起。”

    宋鬱瞥一眼周琰,聳聳肩,滿不在乎。

    很快到了木偶的拍賣,主持人正講解這件木偶,果然是來自印第安部落的裝飾品,而且竟然還是阿波塔拉族的木偶。

    聞言,宋鬱坐直起來,盯著舞臺上被裝在玻璃展示櫃裡的木偶。

    主持人很恭敬的稱呼捐贈者為裴老先生。

    不介紹不知道,原來這位裴老先生,全名裴枕山,是上世紀很有名的愛國商人,長年居住在法國巴黎,曾經用自己的資產,購置了許多當年流失國外的文物,無償捐贈回祖國。

    因為做的都是海外的生意,裴枕山在國際貿易上很有影響力,近幾年落葉歸根,才回到國內。

    競拍的時候,宋鬱沒有想到,一個木頭人偶會有那麼多人搶拍,而且不少都是商界的老闆,為了討好裴枕山。

    她剛舉牌沒多久,立刻就有人加了五十萬,一來二去,直接破了晚會的競拍記錄,價格一路飆升。

    宋鬱輕嘖一聲,不甘地把手裡的競拍牌按回桌上。

    她現在不和家裡有直接的經濟往來,但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沒怎麼改,雖然當導演掙了不少錢,但花得也快,手頭留不下什麼太多的錢。

    隨著木偶的價格越拍越高,宋鬱的目光落至大屏幕上。

    老人木偶眼睛空洞,好像在和她對視,無言而沉默。

    周圍起鬨的聲音嘈雜喧嚷。

    宋鬱食指搭在競拍牌上,咬了咬牙,再次舉牌。

    “七百萬――”主持人高聲道:“宋導叫到七百了,還有其他人嗎?”

    一直靜觀其變的周琰訝異地看向她,“一塊木頭而已,對你來說拍了沒用。”

    宋鬱睨著他,“你少管我。”而後很快又收回視線,專注於競拍。

    雖然宋鬱嘴上逞能,但其實就連她都覺得自己失了理智,搞不懂為什麼一定要拍到這麼一塊木頭。

    只是有那麼一個想法鑽進腦子裡,她很想把這一塊木頭,送到真正懂它價值的人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