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戈 作品

第9章 赤道

    “又不是嗎?”卡西有些失望,被推著走的同時,餘光瞥見宋鬱兜著的漿果,“你摘這個幹嘛,這些漿果都有毒,鳥都不吃。”

    “......”聞言,宋鬱扯了扯嘴角,難怪就在營地附近也沒人摘。

    “你少管我。”她說。

    -

    晚上的慶典開始了。

    男人們換上了傳統的服飾,脖子上掛著半月形的動物牙齒鏈子,頭髮上綁著彩色羽毛。

    可憐的鸚鵡蘇蘇身上又禿了一塊。

    塔克瓦爾主持慶典,男人們圍著營火在跳舞,臉頰連著鼻子畫了一條紅色的圖案。

    女人們哼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只有幾個音符組成,來來回回不知疲倦。

    巴姆也不想錯過這場節日,躺在空地的墊子上,臉色慘白,但還是高高興興地看大家歡樂。

    宋鬱坐在一根斷棕櫚樹幹上,手肘撐在膝蓋,時不時往營火里加柴。

    原本負責燒火的卡西早就玩瘋了,追著部落裡的金剛鸚鵡,要拔它屁股上最後一根羽毛。

    金剛鸚鵡在營地的木屋頂上來回飛,卡西踉踉蹌蹌地追。

    宋鬱手裡拿著一根樹枝,撥弄火堆。

    樹枝和枯葉燃燒發出“噼啪”的聲音,細碎的火星濺到她的手背上。

    部落裡的人在無垠夜色裡沉淪放縱,馬薩託溫了一鍋又一鍋。

    和她在城市裡通宵達旦的紙醉金迷相似,卻又不同。

    城市裡的聲色犬馬,是物質溢出後的無聊消遣,而在這片潮溼悶熱的雨林裡,這樣的縱情,是整個部落與自然的鬥爭中,最終勝利的慶典。

    周圍的環境音嘈雜喧鬧,宋鬱的思緒走了很遠,覺得自己此時不屬於任何一邊。

    她的目光緩緩移向遠處,在穿著印第安傳統服飾的人群裡,一眼看見了那個年輕俊朗的男人。

    男人沒有換上傳統服飾,只穿了一身白色襯衫,不過兩邊黑髮的尾端被編上了灰藍色的羽毛,印第安老婦人很滿意她編的作品,在他的臉頰蹭了蹭。

    不得不說,這樣的髮飾很適合他,羽毛在頸間輕晃,比平時輕慢不經心的模樣,多了幾分的野性。

    裴祉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繞著營火跳舞,而是坐在老巫醫的旁邊。

    老巫醫因為他們請了外面的醫生,很不高興,不像平時那樣願意搭理他。

    裴祉也沒講話,就那麼默默替老巫醫做玉米葉捲菸。

    他將菸絲均勻地鋪在淡黃色的玉米葉上,兩指按住向裡卷,動作慢條斯理,不急不躁。

    捲了一根又一根。

    老巫醫最後還是抽了一支。

    裴祉自己也點了一支,靠在樹屋的臺階上,筆直的兩條腿伸得很長,兩指夾著捲菸,食指輕點,明明是很隨意的動作,卻顯得很有氣質。

    他微微眯著眸子,黑色的睫毛蓋下,像是沒睡醒的樣子。

    玉米葉捲菸在昏暗裡發出橙黃色的光。

    不知道為什麼,宋鬱總覺得在這個部族裡,他和她一樣,更像是過路人,保持著和每個人適當的距離,不過分疏離也不過分親密。

    許是她的視線太過直白不掩飾,裴祉眼皮輕抬,隔著盈盈的篝火與人群,和她對視。

    宋鬱不躲不閃,就那麼和他對望。

    時間在這一瞬彷彿停止。

    女人的眼睛明亮深邃,好像落了夜幕的星河。

    玉米葉捲菸燃燒著,煙散進了晚間潮溼的霧氣裡。

    裴祉的食指顫了顫,手指肚被火頭落下的菸灰燙了一下。

    半晌。

    他站起身,抽到一半的煙被扔在角落裡。

    “喝茶嗎?”裴祉走近她,聲音低緩好聽。

    宋鬱換了個姿勢,手撐在後面,讓自己顯得隨意放鬆,點了點頭。

    營火上的陶罐被炙烤,陶罐裡的水平靜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