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無銀三千兩 作品

第三百三十七章 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

    有很多事情,很多人,都沒辦法跟他人提起,只能默默留存在心中。

    這個最起碼的分寸,魏頡還是能夠拿捏得妥當的。

    當聊到中原朝廷宰相祁密已經被殺了的時候,劉平幽和薛文進兩人興奮快樂得差點沒跳起來,薛文進猛拍大腿,叫道:“消息確切麼?祁密那廝總算是被天誅了!頡兒可知是何人殺了他?那可是造福天下的英雄壯舉啊!”

    魏頡當然知道殺掉奸相祁密,為天下百姓除去一害的“大英雄”正是小蘿蔔卜倩,但是這點就不方便多說什麼了,也便隨意扯了個謊,道:“這我不知道,反正惡人自有天收,祁密那狗畜-生傷天害理,這輩子不知造了多少惡孽,被豪傑義士取走性命,那也只能說是報應不爽!”

    劉平幽眼眶含淚,雙手端起酒杯,向著地面緩緩倒下一碗酒,遙遙祭奠那些那些因其大狗賊祁密而無辜亡命的魏家軍袍澤。

    之後便談及了侄兒來到天燭國的原因。

    魏頡只說自己此行目的有二,一是來北國蠻夷之地砥礪劍道,修行增強心境強韌程度;二是依照玉龍關外釋教聖人一衲禪師的臨終讖語,來北面尋求“生門”,去火之聖地探索那個所謂的“逆運”之機。

    劉、薛二人聽著魏頡講述遊歷故事,只覺得比自己夢裡發生的任何事都要來的精彩許多,匪夷所思到了極點。

    魏頡又指了指坐在另一側的白衣女子蘇羽白,跟二位叔叔介紹道:“她叫蘇羽白,西南大黎國人士,我喊她‘蘇姐姐’。那天我中了劇毒潛龍蠱,渾身竅穴封閉,內力盡失,若不是蘇姐姐出手相救,我恐怕已經淪為山中土匪的下酒菜、醒酒湯了。後來我聽她說,她也要去莽蒼府炎神山,正好順路,於是便並道通行,也算是路上有個伴兒陪著,不寂寞些。”

    蘇羽白聽後,面露和淡笑容。

    絕美,勝過天仙。

    她其實本想調侃說:“小頡你下次再讓我救你性命,那就不是叫聲蘇姐姐那麼容易了,可就得喊蘇姑姑,蘇媽媽,蘇奶奶才行了的。”

    但考慮到劉、薛兩名中年男子都是魏頡的長輩,故而並未把心中所言說出口。

    劉平幽在瞭解到此事後,立時向那白衣女劍修抱拳道:“那就多謝女俠仗義出手,救了我們家頡兒!”

    蘇羽白笑而不語。

    薛文進瞧著眉目含笑的大黎國女劍修蘇羽白,心下暗道:“這姑娘長得倒真是美極了,和我家頡兒正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叫什麼姐姐?最好提前把‘老婆’喊起來,早些拜堂成親入洞房,以後生了孩子我這個當叔叔的也能抱抱。頡兒的兒子我該叫什麼呀,對了,侄孫!”

    “因為曾聽聞過那焦峰焦大英雄的往事,我便和蘇姐姐一併策馬上了這座燕雲山,來到北峰之後,意外碰到了那個蠻晦氣的寧馬寺,我隨便廢了那廝兩條胳膊以後,忽然起了些許玩心,因為曾被山間土匪擒住過的緣故,所以有點兒想過過當山大王的癮頭兒,便讓那姓寧的帶路,來到了這座大堂裡。”

    魏頡如實說道,“然後被寧馬寺哄騙,放了穿雲箭,就把二位叔叔從東西兩座山峰給呼喚過來了。”

    劉平幽笑吟吟的道:“那可還真的要謝謝這神氣門大當家的了,若是沒有他當這個引路人,我們叔侄可還當真是沒機會見面了啊!”

    薛文進哈哈笑道:“一支穿雲箭,叔侄千里來相見。”

    魏頡舉起酒碗,朗聲道:“來,侄兒敬兩位叔叔一杯,也敬外頭的八百鐵騎一杯。”

    劉薛二人飲盡杯中酒水,魏頡喝乾一碗後,又自顧自斟滿一碗,又是仰頭痛快喝碗。

    四人又在堂內開開心心同飲了小一個時辰,都有些微微醉態,喝得差不多後,劉平幽和薛文進兩人,在讓侄兒來東峰還是西峰住宿這件事情上面,又大爭特爭了起來,吵得那叫一個不可開交。

    不忍這對在軍伍裡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好搭檔,因為自己而鬧得關係變僵,魏頡表示東西兩峰自己就都不去了,就在北峰處隨意尋兩家屋子對付一晚便是。

    薛文進不知是喝醉了還是怎的,脫口而出一句:“兩間作甚?一間即可。”

    蘇羽白聞得此言,狠狠剮了那姓薛的一眼,兩眼如利刃。

    劉平幽見狀,連忙出來打圓場,試圖緩解尷尬,紅著醉臉,眯眼睛堆笑道:“蘇姑娘,蘇女俠!莫要跟我這個薛老弟一般見識,他就是純粹喝多了,腦子裡有根筋搭錯了,你可千萬別太在意。”

    薛文進撇撇嘴,低聲喃喃自語道:“開兩間房才是腦子裡的筋搭錯了吧。”

    一夜宿醉,平安無事。

    第二天上午,劉薛二人親自去燕雲山腳下給侄子魏頡送行。

    等到那種禮貌而庸俗的客套話說得差不多了,化名“僕荒”的薛文進驀然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昂首震聲叫道:“魏家軍滅威營,迎刃校尉薛文進,送別少將軍!”

    魏頡頓時一愣,表情有些呆滯的站在原地。

    改名“腹裡”的劉平幽便也與自己的搭檔一塊兒,單膝跪倒在了地上,神態振奮,他同樣大聲叫道:“魏家軍滅威營,金風校尉劉平幽,祝少將軍一路順遂!”

    魏頡匆忙扶起了兩名長輩,受寵若驚的表示二位叔叔用不著行此等大禮,晚輩愧不敢當,從未帶兵打過仗,談何“少將軍”?

    待紅綢年輕人和白衣女劍修都騎馬行遠後,薛文進望著侄子頡兒漸漸離去的方向,目光長遠,追憶往昔,忽然說了句:“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

    劉平幽接過此言,把後半部分補充完整,“可拜上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