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肝媽 作品

第117章 旱魃大爭(1)

    夜色漸深,行人已無。巷道幽暗處突然傳來幾聲犬吠,驚恐得像是見了鬼,又在瞬間變得嗚嗚咽咽,很快沉寂下去。



    可犬吠終是驚醒了幾個淺眠的人,便見一處窄樓二層的紙窗洞開,胡亂披著外衣、隱約能見一抹紅肚兜的女人趴在窗上,衝對面破口大罵:“姓周的,你家是生兒子沒有眼才養了條眼開嘴上的狗嗎?大晚上的人都睡了非得叫喚,你家是耳聾了聽不見還是覺得狗兒子放屁很香!睡覺了就不能堵上狗嘴嗎?”



    這一嗓子罵得半條街都醒了。



    人的天性就是愛看熱鬧,一窩人聞“罵”起舞,開窗的開窗,點燭的點燭。觀眾就位,氣氛對點,隔壁的嬸子也不甘示弱,立馬推窗罵了回去。



    “喲,我倒是誰呢,原來是牛家的‘媳婦兒’啊!難怪這大晚上的叫得響亮,不愧是煙花地出來的‘小主’!你說我家這狗早不叫晚不叫的,怎麼就你來了之後天天叫啊,哎喲沒辦法,誰讓狐狸精味濃呢!”



    看熱鬧的人鬨笑起來,有些交頭接耳地交換八卦。



    原來這牛家半月前新死了媳婦,丈夫就迫不及待地把煙花地的女子帶回家中。偶爾噪音頗大,惹得巷中家犬受了驚嚇。它吠叫不止,又吵得女子入不了眠。



    “呵,都說物似主人形,我看這話準。”女子笑道,“狐狸有狐狸的活法,不是躺在床上就是等人伺候。不像某些人啊活得像條狗,不是在幹活就是在給一家老小擦屁股。”



    嬸子冷笑:“就怕有些狐狸活不過四九天,人家原配屍骨未寒你就上趕著住進來,你和姓牛的躺在剛死過人的床上就不怕冤魂索命?我看我家狗沒叫錯,指不定是狗眼看見你身後跟著的鬼。”



    女子的臉色變得青青白白,大罵兩句髒話便關上了窗。不久,牛家屋裡的燭火燃起,裡頭傳來一男一女吵架的聲音。



    嬸子不急著關窗,只披上衣服下樓逮住狗,拿起掃帚意思意思打了幾下,還高聲罵道:“讓你這死狗吵人睡!我讓你亂叫!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吵到狐狸精不要緊,別吵到街坊鄰居!”



    這話不禁把周遭的人都逗笑了。



    看完大戲的他們將紙窗關上,心滿意足地躺下歇息。偶有笑聲響起,也是夫妻間說私房話的動靜。



    周遭漸漸歸於平靜,無人察覺到陰暗處多了個人。



    在視覺死角,厲蘊丹悄無聲息地現身。神識一掃,發現周遭再無活人後,她先是看了一眼被她嚇壞的狗,又低下頭看“玲瓏寶衣”發生的變化。



    就見蠶絲方巾自行解開,如水般延展拉伸,直至完全覆蓋在她身上。很快,她的藏藍色改良漢服變成了一套藍底白花的輕薄棉襖。上身較長、覆蓋臀部,下裝寬鬆、遮掩曲線,再配上白襪黑鞋,瞧著青蔥又清爽。



    思量片刻,厲蘊丹將高馬尾打散,仿著之前窺見的幾名女子的髮式,編成了兩條又粗又長的麻花辮。



    覆上“既著萬相”,她化身成一名普通樣貌的少女。見此地既無路燈也無監控,她放心大膽地把手伸進布袋裡,往金運卡周遭一扒拉就抓出了一把銅板。



    是古代?



    圓形方孔,上刻四個字“元亨利貞”,是易經乾卦的卦辭。她不曾在大厲看到過這種銅板、這種衣衫,想來大厲依然安泰,沒落到成為試煉場的地步。



    如此,她便放心了。



    緩步朝外走去,厲蘊丹邊走邊清點自己的資產。約莫是裝備在身上的稱號太多,有效地提升了她的氣運,致使她的手氣不錯,摸上金運卡便得了黃金千兩、白銀萬兩、銅板十萬貫。



    雖不知試煉場物價幾何,但這些金銀放在大厲怎麼也算得上是鉅富了。



    走出巷道,她的布袋裡只剩下一吊錢。隻身走上大街,她看到方方正正的繁體字,客棧門前的大燈籠和歇在樹下的餛飩小攤時,就明白這是在古代無誤。



    如今到了打烊的時間,餛飩小攤早收拾完長凳和木桌,正將它們逐一搬上木板車,再由人力拉回去。開攤的是位五六十歲的老丈,他剛準備收拾餛飩車,就迎來了今天的最後一位客人。



    厲蘊丹:“老伯,來碗餛飩。”



    老丈愣了愣,又笑道:“姑娘來得巧,剛好還剩最後十五隻餛飩,夠一碗,這就給你下了。”



    “麻煩了。”厲蘊丹道,“要多少?”



    “不麻煩。”老丈憨厚一笑,“白日裡餛飩新鮮,我收五文一碗。到了晚上餛飩也散架了,收你三文吧,可要點蔥花?”



    厲蘊丹:“我不挑嘴。”



    “好嘞!”老丈用木瓢舀了水下鍋,再將最後一抽屜的餛飩放進沸水,又拿來一隻湯碗放上鹽、蔥花、一小塊豬油,盛上一勺熱水化開,香味頓時撲鼻而來。



    “姑娘,你怎麼這麼晚出來?家中父母會擔心的。”把餛飩放進碗裡,老丈給厲蘊丹安置了一條長凳,讓她就著餛飩車的高度吃。



    厲蘊丹吃下一隻餛飩,語言也組織好了:“我家不住這裡,父母年邁、家有弟妹,我是出來找活幹的,免得家裡揭不開鍋。對了老丈,這裡可有大戶人家收用侍女?雖然我長得不怎麼樣,但有一把子力氣,砍柴挑水都在行。”



    一番說辭,基本是把“農人長女”的形象坐實了。就是衣服和鞋底太乾淨了些,讓她看上去不像個趕路進城的農女。



    好在夜間燈火昏暗,老丈也不注意細節,一聽她的來歷和目的,他便搖了搖頭:“大戶人家是有,但侍女可不好當,那些老爺夫人哪在乎下人死活啊。姑娘你聽我一句勸,要真想找活就挑那兒——”



    他指著身後的客棧:“正缺個夥計呢!”



    厲蘊丹謝過老丈,她嚥下最後一口湯水,幫老丈把東西收拾齊整,再給他推了把車。待老丈拖著車漸行漸遠,她才收回目光轉向客棧,並在客棧打烊前進去。



    掌櫃:“住店?只剩丙字第三間房了,一晚十五文,早起可以給你封倆肉包子。”



    厲蘊丹點頭,但為了維持一個農女的人設,她還是做起了討價還價的事:“一晚十五文實在太貴了,我可以砍柴挑水抵過一部分錢嗎?”



    掌櫃眉頭一蹙:“算了,許你十文錢。明早把後頭的水缸挑滿、柴火劈完。”



    厲蘊丹小心翼翼地排出十個銅板,一副不敢吱聲的模樣。掌櫃頗不耐煩,趕她去丙字房歇息,併發揮商人的吝嗇本能說道:“火燭少點,要是燒到了什麼你可賠不起。”



    這正合了她的心意。



    入得房中,她只在安置前點了會兒火燭,很快便熄滅了。大抵是覺得她“識相”,掌櫃的腳步聲消失在店內,想來也是去歇著了。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確定周遭再無活人的動靜,厲蘊丹方才打開面板,看看這次有誰和她落進了同一個試煉場。



    好巧不巧的,她面板一開發現胥望東的頭像正瘋狂地冒出未讀消息,到現在已經有六十三條了。



    “天吶,大佬!我居然跟你在同一個試煉場,我的幸運值總算不是e了嗎?這把穩了這把穩了,痛哭流涕!”



    “我第一次跟朋友分在一起,總算不用單打獨鬥了。大佬你現在在哪裡?不對,我先看看我在哪裡?”



    “臥槽,我在義莊……這黑燈瞎火的我真不敢走出去了,大佬要不我明兒去找你,我今晚先找個空棺材裡擠一擠。反正試煉場還沒開應該是安全的,哇靠一陣陰風吹過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睡了我睡了,我給棺材留條縫。”



    “好奇怪,我怎麼聽見有人吹嗩吶的聲音?”看到這句,厲蘊丹眯起了眼。她記得在上個試煉場中,試煉是在她殺死一個附體的惡魔後開啟的。



    如今胥望東深處義莊又獨自一人呆在棺材裡,要是附近沒有辦白事的人家,那麼這嗩吶聲從何而來?只能說,他要麼是碰到怪了,要麼在碰到怪的路上。



    胥望東:“好奇怪,嗩吶聲一陣接一陣的,忽遠忽近,別是哪個煞筆大半夜的在練吹嗩吶吧?聽著還挺喜慶的,感覺像是迎親。”



    “不管了,我睡了,大佬晚安!”



    厲蘊丹心念一動,眼前的面板就消失不見。它化作了一根只有她能看見的引路線,延伸到很遠的地方,似乎在小城之外。



    她二話不說追著線而去,速度快得像一陣風,可能春寒尚未過去,晚間的風拂過還真帶著一絲涼意。越奔越遠,她掠過不知多少重屋頂。等她的腳步漸漸接近城外時,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土腥味。



    像是有什麼東西剛從地裡被挖起,還混著一股子屍臭。就在這時,她看見引路線陡然變更方向,竟是越扯越遠,正往荒山野嶺去。



    不好!他真撞上了!



    不用看也知道面板目前的情況,估計胥望東正在呼救吧?她全速追趕,卻在踏進義莊的地界時感覺遍體生寒,彷彿是進入了另一個空間。



    抬眼遠眺,她看見一支穿著鮮紅的隊伍抬著一副棺材遠去。那棺材外頭綁著大紅花、纏滿紅線,而隊中紅妝者敲鑼打鼓,又是撒花瓣,又是吹嗩吶,喜慶的樂曲悠揚無比,卻又透露著令人心寒的詭異。



    棺材蓋突突砸響,裡頭的人在嘶吼:“救命啊!來個人救命啊!你們要抬我去哪兒?不要啊!”



    詭異的磁場,陰寒的能量以及與夢境相當的場景……很好,沒想到時隔兩個試煉場,她會再一次遇到與靈異相關的禍事。



    如此,這個試煉場是什麼屬性就很明白了。



    對付鬼怪,茅山術從來所向披靡。想到兜裡的滅鬼道具,厲蘊丹伸出手、掌心就多了一把雷擊桃木劍。她是沒有系統地練過劍,可謝此恆為她灌頂過練劍的心得,她怎麼也能對著練兩招。



    只是這桃木劍還來不及劈下,她就聽見迎親隊伍前進的方向上,忽然傳來一男一女的聲音。



    男子:“我倒怎麼這裡的陰氣那麼重,原來是‘鬼女招婿’!阿瑩,取筆和硃砂來!”



    阿瑩問道:“師兄,什麼是鬼女招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