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普西 作品

第2章 泉鳩裡(上)

    瞿塘嘈嘈十二灘,人言道路古來難。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閒平地起波瀾。

    大漢朝初建立的時候,依照亡秦的舊例,把每五戶設為一鄰,五個鄰設為一里,設有里正;實行聯坐聯保的制度,就是讓每一戶人家互相監督,一家隱瞞,五家遭殃。十個裡為一亭,設有亭長、亭父和求盜;亭長相當於街辦主任,亭父和求盜,相當於副主任,一個管民生;一個管治安。

    在潼關東三十里、函谷關西八十里,有一山谷,此山谷位於湖縣境內,距離長安城三百餘里。緊靠貫通關內關外的交通驛道,又隱藏在峽谷中,位置非常險要。山中有條泉鳩澗,往北一直通往黃河,泉鳩澗水旁邊,零零散散的分佈著有二十五戶農舍,正好夠一里之數,這個村莊,便命名為泉鳩裡。

    時間已值八月,八月的天空,瀰漫著一絲盛夏的狂躁,秋老虎依然轄帶者太陽的淫威,肆虐秋日的溫和。空氣中到處瀰漫著桂花的香味,那是大地在回報勤勞者的微笑。秋天,是勤勞者的節日,一切都在欣欣向榮,樹上的果實成熟了;地理的莊稼成熟了,孩子們的盼望,家庭主母的期望,都集結在那一枚枚豐碩的果實、一顆顆彎腰的穀穗身上。主婦在盤算著除掉佃租和抵扣徭役之後,還有多少剩餘,夠不夠給家裡人扯幾尺粗布做過冬的衣裳.

    “大丫,帶你倆妹妹,把這藍雞蛋給村頭的狗剩家送去。”一家破舊的茅草房裡,傳出一陣沙啞的聲音,還伴隨一陣劇烈的咳嗽。

    “我不去,要送叫二丫去”這是一個少女的聲音,跟著聲音一起出來的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

    “爹爹,為什麼要給他家送呀?我們都從來沒吃過雞蛋”這是還在屋裡的另外一個女孩的聲音,應該是叫二丫的女孩。

    “你知道什麼,他家的三小子是我們這個裡唯一一個健全的人了。咳咳,他要是看上你們誰,那是你咳咳咳們的福氣,要是你們姐妹三個都能嫁給他,那就是我們全咳咳家的福氣。”有氣無力伴隨劇烈的咳嗽,男子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也太難看了,滿臉的疤,鼻子都沒有了!”站在院裡的大丫頭,也真是氣壞了,雖然一臉的關切,可口氣卻一點也不服軟。這個在父親的眼裡是個全乎的人,他見過,也是當年跟爹爹一樣當兵的,他的運氣比爹爹好,和匈奴混戰的時候,自己的刀被匈奴兵砍斷了,自己一個躲閃不及,對方的刀從他的臉上劃過,在臉上劃下一個巨大的傷口,當然,鼻子沒擋住鋒利的刀口,被割掉了,也是他機靈,跑得快,才撿回一條命.

    “沒鼻子咋了?咳咳咳,沒鼻子又不影響幹活。比你爹我咳咳強多了,看你爹我連腿都沒了,啥活都幹不了。”似乎也覺得這樣有些對不住自己的閨女,男子的聲音充滿了辛酸,可,女兒都快二八了,再不出嫁,這輩子就嫁不出去了,誰不想給自己的閨女找個好人家啊,閨女畢竟也是自己的親骨肉,又不是仇人。好人家看不看上自己的閨女是一回事,關鍵得有啊,現在哪有好人家啊,就是有,也都還只是娃娃呀。原來的泉鳩裡可是三個亭啊,三十個裡,變成一個裡,絕戶的絕戶,走的走。

    “他爹呀,還是你走一趟吧,孩子臉皮薄。”母親的聲音也傳了出來,很溫柔,也很悲愴。

    “都,咳咳咳,什麼時候了,還要,咳,咳,臉幹嘛?我可聽說了,麻桿家的丫頭,可都直接趴人家的炕了。”父親明顯急了,咳嗽聲更急促了。

    “唉,真是造孽哦。年輕的後生,不是死了,就是殘了。這日子怎麼過啊?”母親很疼愛自己的女兒,可疼愛是疼愛,總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孤獨一生吧,選擇是在有選擇餘地的時候才可以選擇,最少現在,沒有,這是無奈的局面。

    “現在不管別人怎麼過,就是硬搶也要把狗剩家的三小子搶過來。”男人終於提起一口氣,憋著咳嗽,大聲說道,不是說給自己的女人聽,而是說給站在院外的大女兒聽。

    “你這是要搶誰呀?”一個陌生的聲音在院外響起。

    院外突然傳來這一句,將茅草房裡的兩口子嚇了一跳,男人連忙在自己女人的攙扶下,佝僂著走了出來。

    “大力,怎麼是你?今天是墟市,不去賣草鞋了?”女人就認出發出聲音的人,忙出口招呼。大力的人緣不錯,周圍誰家有個急事什麼的,都很熱情幫忙,雖然是個老光棍,卻不討厭。

    “唉,還賣什麼草鞋?以前是一雙一雙的賣,現在呢,一隻一隻的賣。今天的墟市,更邪門,那些人連一隻都不用買,全是爬過來的。”那個叫大力的,也不扭捏,說話也很隨和,看樣子和這家挺熟:“嫂子,給我口水喝,渴死我了。”

    女人扶男人站穩後,就回屋舀了一瓢水出來,遞給了大力。

    大力急忙接過,咕咚、咕咚一口氣就喝完了,把瓢抵還給女主人後,看著那個連咳帶喘,連腰都直不起來的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