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公子 作品

第十章 花好月圓

    嘩嘩……

    瀑布落入寒潭,帶起的轟鳴傳到石崖上,伴隨竹葉沙沙,讓崖壁上的木屋倍顯幽靜。

    夕陽透過窗戶,灑在乾淨整潔的房間裡,一把劍橫放在案頭,旁邊還放著茶青色木杖。

    妝臺擺在床榻跟前,吳清婉穿著一襲雲白色的長裙,在銅鏡前端坐,看著鏡中的溫潤面容,久久難以回神。

    裙子是左凌泉剛到棲凰谷時送的,時到如今,已經有些年頭了,不過吳清婉保存的很好,依舊整潔如新。

    而銅鏡中的美人,亦是如此。

    鏡中的女子,模樣雖然沒有變化,氣質卻早已在不知不覺間,從‘淡雅仙子’變成了‘柔媚小女人’。

    曾經她坐在這間屋子裡,腦子裡想的只有門外風吹即到的小門派,以及無跡可尋距離遠到絕望的大道長生。

    而如今門派如日中天、大道近在咫尺,她再次坐在這裡,卻又不太在乎這些了,腦子裡想的只有那張改變了她一生的俊美臉頰。

    曾經不屈不撓扛起大梁,是出於責任,與沿著修行道往上爬相比,她更喜歡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小女人,風雨浪濤讓凌泉去闖,而她則是背後最溫暖的港灣,讓凌泉無論面對多少艱難險阻,在回頭之時,都能看到她在背後站著,一直在暗中默默的鼓勵和支持。

    以前她覺得這些想法,有點‘不務正業’,太小家子氣;但等到老祖也入了局,慢慢從至高無上的女武神,變成被凌泉欺負的哼哼唧唧的小女人,她才明白自己只是走快了些而已;若是有機會成為情郎背後的小女人,沒有誰願意肩抗重擔獨自前行。

    如今正事兒都忙完了,可以徹底的放下心中的擔子,嫁入左家開始最想要的生活,吳清婉心底自然有點期待。

    畢竟以前在修行道,受限於閱歷道行,左凌泉不讓她出手,在姑娘們間比較弱勢;而回到左家,開始一家人的家長裡短,情況就不一樣了。

    作為‘閨房煉器宗師’,在宅斗的場合,她必將化身‘婉婉大魔王’,所到之處連老祖都得躲著走,真正展現‘凌泉第一個女人’的統治力……

    不過也說不準……

    吳清婉胡思亂想間,忽然想起了梅大仙君。

    梅仙君好巧不巧,是凌泉最後一個女人,手腕之強硬前所未見,心智、臉皮厚度都在家裡拔尖兒,剛進門就展現出了‘大姐之姿’,開始接靈燁‘後宅一霸’的班兒,弄得靈燁都壓力山大,偷偷跑來向她求和,共御外敵。

    吳清婉不清楚她這些小玩意,能不能嚇唬住梅仙君。

    以梅仙君上來就敢穿著靈燁的裝備溜達來看,應該不能,指不定她辛辛苦苦琢磨良久打造出了的大殺器,梅仙君拿到後非但不怕,還回過頭來謝謝她。

    那她不成資敵的傻白甜了……

    吳清婉孤身坐在房間裡,暗暗思索著以後的應敵策略,尚未想出個所有人,崖壁下方就傳來了熟悉的腳步……

    ----

    春日悠悠,峽谷寂寂。

    有貴客蒞臨,棲凰谷長輩有所告誡,數千弟子井然有序,待在各自的居所裡,只能聽見竹葉沙沙的聲響,不見半點喧譁。

    左凌泉孤身走過林間小道,認真看著熟悉的景物。棲凰谷留下的記憶很多,雖然沒有在外遊歷時那麼蕩氣迴腸,但身處底層無依無靠獨面險境時的緊迫,卻比外面的仙魔大戰要讓人記憶猶新。

    來到了丹器房的位置,可見竹林間多了不少屋子,都住著弟子,但寒潭旁屬於他的那棟小院依舊空著,周邊還有圍欄,上面寫著‘嚴禁入內’的字樣,時刻都有弟子在附近觀摩,甚至有倆弟子在寒潭旁打坐,估計是在嘗試吸納左大仙帝的氣運。

    左凌泉沒有驚擾這些小弟子,來到瀑布旁的石崖下,抬眼看去。

    石崖上的溫婉美人,很快從崖畔現身,首先入眼的是規模驚人的沉甸甸,低頭才能看到半張被倒扣海碗遮擋的嬌柔臉頰。

    真大……

    饒是嘬了無數次,左凌泉依舊對婉婉的胸襟沒有半點抵抗力,瞧見此景眼神就有點不對了。

    吳清婉瞧見此景,稍顯無奈,只說了句:

    “凌泉,上來吧。”

    就消失在了石崖邊上。

    左凌泉從彎彎繞繞的小道走上石崖,來到了頂端的石坪上。

    石坪上木屋依舊,隱隱能看到藏在瀑布後的‘水簾洞’。

    吳清婉穿著一襲雲白長裙,姿態優雅嫻靜,走進木屋之中,整理著老物件,柔聲道:

    “梅仙君覺得棲凰谷的佈局一般,親自操刀在大殿裡重新勾畫;黃伯母也過來了,秋桃她們都在那邊,你不去看看?”

    左凌泉走進屋裡,從背後摟住清婉的腰,幫她托起沉甸甸的負重:

    “我身份特殊,公開場合現身彆扭的很,等晚些再見面吧。吳前輩,你怎麼不過去?一個人待在這兒,是不是專門等我?”

    吳清婉自然是專門在這裡等左凌泉,重回記憶最深的地方,不和左凌泉好好回憶往昔,那豈不是白回來了。

    不過這些直接說太膩歪,眼見胸脯一輕,吳清婉在左凌泉不安分的手上打了下:

    “想起我是前輩了?當年答應好,修煉時我不計較身份,平日裡要把我當長輩看。結果可好,最後弄得修煉時把我當長輩看,圖個突破禁忌的刺激;平日裡反倒是不計較了,把我當小媳婦管。”

    左凌泉抱著不放手,下巴放在了清婉肩頭:

    “誰說的,我一直都是對你言聽計從的好吧,每次和靈燁一起的時候,我都是照顧你最多……”

    吳清婉聽見這不正經的話就來氣,從懷裡轉過身來,面向左凌泉:

    “你還好意思說?就因為我性子軟,你就欺軟怕硬,瞅著我欺負,我給靈燁準備啥,你都先往我身上招呼,她不敢嘗試,我就敢了?”

    左凌泉笑意盈盈,抱著清婉柔聲道:

    “不敢歸不敢,事後婉婉喜不喜歡這樣?”

    吳清婉自然是喜歡,她做哪些東西,就是為了和靈燁搶修煉時間,誰臉皮薄放不開誰吃虧。

    不過這些,敢當著左凌泉面承認,他怕是真會無法無天,因此清婉還是面露不悅道:

    “我喜歡什麼?那種滋味有多難熬,你是男人根本體會不到,我若不是心疼你,不想讓你掃興,哪裡會答應,我以前多含蓄,你難道忘了?”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是有點忘了,婉婉要不幫我回憶下?”

    “……”

    吳清婉對左凌泉太瞭解,豈會不明白左凌泉的意思,這是想玩‘端莊師長被無良晚輩作弄’角色扮演唄。

    吳清婉抬手在左凌泉臉上捏了下:

    “你老實點,別淨想這些……天還沒黑呢。”

    說著拉著左凌泉的手,走出了木屋,來到了崖壁之上。

    崖壁之上,瀑布的源頭旁,立著玉堂當年丟下來的石柱,旁邊還有一座孤墳,刻著嶽平陽的名字。

    吳清婉來到墳前,和左凌泉一起,對著師父上了炷香,然後來到崖壁邊緣,望向偌大的山谷,以及外面絡繹不絕到訪的修士。

    左凌泉站在身側,看著短短几年大變樣的山谷,輕聲感嘆:

    “嶽國師守護大丹一甲子,若是還在,看到棲凰谷和大丹如今的樣子,應該會很高興。”

    吳清婉點了點頭:“師父是有大毅力的人,能求長生卻不求,返回故里在這小地方硬熬到壽終,稱得上聖人二字。可惜我們這些當徒弟的,沒有一個成器。”

    左凌泉輕輕搖頭:“誒,這話不對,怎麼沒成器的?”

    “你說二叔?”吳清婉幽幽嘆了口氣:“二叔有才華在此地卻無處施展,只能去外面闖蕩,回不來就改變不了局面。”

    左凌泉拉著清婉,微笑道:“不是,我是說婉婉。本事又不是光看個人戰力,仇尊主一仗沒打,不照樣是九宗輩分最高的仙尊。你能認真領路把我帶出來,就是真本事,世上小宗門多的去了,你看有幾個和你一樣,能起死回生強行盤活的?”

    吳清婉抬手在左凌泉腰間擰了下:

    “別亂說。仇尊主可是瓜瓜的祖宗,棲凰谷祖師,你這麼調侃,被人家聽見,看人家還把不把瓜瓜嫁你。”

    “這怎麼能叫調侃,這是說‘教導有方’。”

    吳清婉搖頭道:“我也沒教導你什麼,就是陪你修煉了幾次罷了……你教我還差不多,說是第一次、什麼都不懂,結果上來就無所不舔,那場面莪一輩子都忘不掉……”

    話題說著說著,就有點飄了。

    吳清婉瞄了左凌泉一眼,又把目光望向別處,下意識緊了緊衣襟。

    左凌泉和婉婉在一起這麼久,豈會不明白意思,拉著清婉的手往水簾洞走去:

    “走進去看看,這可是我待過的第一個‘洞府’,來都來了,不打個坐未免遺憾……”

    吳清婉知道進去了,就是左凌泉打坐,她面對面坐蓮,眼神兒有點遲疑,想了想道:

    “天還沒黑,猴急什麼。靈燁在那邊,把她叫過來吧,免得她閒著無聊,半夜過來說我吃獨食,我還理虧。”

    “是嗎?”

    左凌泉轉頭看了眼棲凰谷外,輕輕笑了下,起身飛了過去。

    短暫交談間,已經黃昏日暮,夕陽掛在了西邊的崖壁之上。

    吳清婉站在山崖邊上,目送左凌泉的背影遠去,然後把目光投向了遙遠的天際。

    以前的習慣,都是清晨時分,才對著朝陽,伸個懶腰深深吸了口氣,感嘆一句:新的一天到了。

    而今天,吳清婉卻破例在日暮之前,抬手伸了個懶腰。

    畢竟無論早晚,從這一刻起,昨天成為了過去,往後嶄新的生活,已經到了眼前……

    ----

    在清婉期盼明天的美好生活之時,作為曾經死對頭的寶兒大人,同樣坐在華美渡船的屋脊上,背靠團團展翼雕像,懷裡抱著白貓,凝望著天邊的落日。

    飼養多年的大白貓,曾經陪伴了她數個日夜,每到公務忙完,夜深人靜之時,她就這樣坐在空蕩蕩的大殿裡,望著殿外那座看不見的高山,神遊萬里。

    那時候心裡想的是大道長生;是各種繁重事務;是自己錯在了哪裡,師尊為什麼疏遠她,把她一個人丟下不管不顧。每天看起來很充實,有想不完的事情,但如今回頭在看去,卻好似一個窮忙活的人間過客,自以為不負此生,實際上每天都在白活。

    而經歷這一切起起伏伏後,她從只知道長生的淡漠少女,成長為了真正的女人;心裡不在有那麼多想法,有的只是看淡是非後的雲淡風輕,看起來無所事事閒下來了,但卻無比充實,畢竟她現在是以一個女人的身份活著,無時無刻不在感受著‘身而為人’的點點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