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公子 作品

第三十六章 見世面?

    霜花澗,白色巨狼依舊躺在凍結的冰面上,湖畔的籬笆小院裡,燃著一盞燭火。

    儒士打扮的荀明樟,舉目眺望浩瀚星河,眉頭緊鎖,對耳畔的話語恍若未聞。

    玄鄴在茶案前方盤坐,言語不卑不亢,解釋著為何付尨一去不返,他卻一塵不染:

    “……付尨怕是沒了,我都提前說過,此子不容小覷。畏戰確實讓人不恥,但遇強敵不知變通,也不可取……”

    身為蛇族,天性決定了玄鄴對人族的榮辱廉恥沒什麼共情,但無規矩不成方圓,幽螢異族也有規矩,結伴出門辦事兒,賣隊友沒個正當理由,事後要是安然無恙沒個懲罰,異族早就自行崩盤了。

    玄鄴心中也不慚愧,他有機會自然會救人,就比如垂死的狼駭就是它拖回來的。

    而鍾鹿谷的情況顯然不一樣,地下有一位道行不弱於付尨的仙尊伏擊,它多待一息時間都是在作死,  嘗試救人,大概率付尨跑了,  它成替死鬼,  所以這時候接受審查,  並不怎麼心虛。

    嘰嘰歪歪說了不知多久,玄鄴見荀老魔沒啥反應,  就想找個由頭,讓荀老魔把它派遣到婆娑洲側翼望風,避開正面戰場,  免得再撞上左凌泉。

    但玄鄴還沒醞釀好措辭,旁邊的燭火就晃了晃。。

    呼——

    一陣陰風裹挾黃沙,進入籬笆小院,在茶盤旁邊凝聚為一道身側壯碩的人影。

    人影尚未完全顯形,血腥味便撲面而來。

    玄鄴下意識坐直幾分,  瞳孔微縮變成豎直蛇瞳,  手也收入了袖中,  顯然進入了應激狀態,  害怕身旁出現的人,隨手一下直接把它拍死。

    很快,身材壯碩的付尨,就落在籬笆院裡,衣袍上的血跡已經驅散,但胸口的破洞尚在,  裡面血紅一片,可見扭曲生長的肉芽,和聚而不散的墨黑劍氣。

    付尨從修行道底層爬起來,對於‘道友’的可靠性早有估量,  根本沒想著依仗玄鄴;但今天玄鄴逃遁的速度,  還是讓付尨開了眼界,落地後第一句話就是:

    “小泥鰍,  看在妖王的面子上,  本尊不為難你,明天你就給老子滾去北狩洲,  以後再瞧見你一次,把你蛇皮拔下來做腰帶。”

    玄鄴說好聽的是寵辱不驚,說難聽點就是沒臉生氣,對此只是平靜道:

    “先治傷,  聽荀仙尊怎麼說。”

    “呸——”

    付尨遭遇重創,雖說不至於暴斃,  但戰力少說折損三成,沒點時間緩不過來,心裡何嘗不怒。

    但付尨也著實忌憚玄鄴背後的妖族第一劍修,不能動手的情況下,也僅僅是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在茶案旁坐下來:

    “荀老,我看勢頭不對,那左凌泉境界一般,不至於構成威脅,但背後的幫手太多。不出意外,東洲的某位尊主也跟在後面,這要是殺過來,我帶著一條累贅,肯定擋不住,恐怕得您老得另行安排人了。”

    荀明樟蹙眉望著星河,沒有回應此言,而是道:

    “付尨,你感覺到什麼沒有?”

    “嗯?”

    付尨剛拿起茶杯,聞言又放了下來,抬頭看向天幕。

    玄鄴才幽精境,處於煉魂的階段,很難感知天地陰陽的變化,見狀也望向天空:

    “怎麼了?有人在天上窺探?”

    “不是人。”

    荀明樟摩挲著手指,眼神略顯不解:

    “井、鬼、柳、星、張、翼、軫,是南宮七宿,柳宿八星為雀首,剛才閃了幾下,按季節來看,  太反常。”

    付尨能走到胎光境,見識肯定不低,  想了想道:

    “莫不是有高人在借神明之力觀天地?”

    荀明樟對此搖了搖頭:“能走到山巔的人物,身上缺不了天神地祇的機緣,  某些高人確實會此類神通,但那只是‘水中望月、霧裡看花’,最多看點天地靈脈走向;能引起這麼明顯的天象變化,看起來像是陵光神君被什麼東西驚醒,在天宮之上審視人間。”

    付尨道:“天神不會干涉凡世,這和我們怕沒啥關係。”

    荀明樟搖了搖頭:“北邊的梅仙君,能正面與東宮蒼龍溝通,據說能借神明之眼,觀三界鬼神。如果東邊有人和梅仙君一樣,掌握了此類神通,說明東南三洲氣運未盡,依舊被天道垂青,未來的形勢堪憂啊。”

    付尨回應道:“我們遵循天道,恢復天地原有秩序,老天爺不應該站在我們這邊嗎?”

    “老天爺又沒想法,只遵循弱肉強食、成王敗寇的天道,永遠站在勝者那邊……”

    玄鄴聽著兩人神神叨叨交談,蹙眉琢磨了下:

    “意思就是,今天天象不對,我們可能成為敗者?”

    ?

    荀明樟沉默了下,收回目光,望向玄鄴:

    “老夫感覺是如此,要不咱們把婆娑洲放了,班師還朝,回防奎炳洲?”

    玄鄴是有這想法,但也明白荀老魔在譏諷它,它連忙道:

    “我豈會有此意,婆娑洲是要地,哪怕被東邊發現我等孤立無援,也該死守到底。”

    付尨對此搖頭道:

    “死守也守不住,東邊發現我等守備空虛,就該一鼓作氣傾巢而出了。荀老要不聯繫上面,再派些人過來?婆娑洲真丟了,以後還得往回打,上面圖謀再大,也得先把到嘴的東西保住不是。”

    “上面即便抽出人手,過來也是少則半月、多則小半年,在此之前,還是得把形勢穩住。”

    荀明樟斟酌片刻,望向兩人:“付尨,你儘快養傷。玄鄴,你既然決心死守到底,又戰力無損,這些日子就好好盯著左凌泉,他在鍾鹿谷得勝,不出意外會迅速深入內腹……”

    啥?

    玄鄴坐直些許,暗道:這不是讓我去送嗎?

    “荀仙尊,我要是能攔住此子,何必等到現在?在雪狼山就把他攔住了……”

    “真有死守之心,以你的道行,總能拖延一二。難不成你還想自己坐鎮霜花城,讓老夫去和一個小輩周旋?”

    荀明樟沉聲道:“若沒有半點戰意,上面要你何用?你可別忘了,你這身玄蛇皮骨,不光人族惦記,妖族巨擘同樣視為龍肝鳳髓;把你當人看的時候,你不珍惜,等把你當蛇蟲鼠蟻看的時候,你後悔可來不及。”

    這話已經算最後通牒了,不當戰士,就去當軍糧,自己選。

    玄鄴終究是妖族,知道荀老魔殺人可能會考慮因果,殺它可沒半點心理負擔,當下只能道:

    “荀仙尊教訓的是,這次我再逃回來,絕不會衣不沾血。”

    “你不缺胳膊少腿,就別回來,回來了老夫也給你卸掉。”

    “額……”

    玄鄴想說什麼,但沒好開口。

    旁邊的付尨,倒是明白玄鄴的意思,插話道:

    “荀老,蛇沒胳膊腿兒。”

    “……”

    荀明樟無話可說……

    ------

    不知不覺已至深夜。

    停在河灣的三層樓閣始終亮著燈火,不過琴音已經停下了。

    仇大小姐玩了片刻樂器後,見左凌泉沒回來,猜出左凌泉可能在某個小樹林裡糟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