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公子 作品

第九章 風起龍臺

    三千里山水轉瞬即至,也迎來了一場微涼秋雨。

    秋風簌簌之間,一艘小渡船在渡口停泊,無數佩劍男女修士從上面下來,一家三口般的兩女一男,混雜其中。

    圓臉小姑娘揹著鐵琵琶走在前面,依舊在滔滔不絕的說著所見所聞:

    “前面兩座山之間那個豁看到沒有?那就是‘劍門’,都說長得像從天而降的劍,我怎麼看都像……嗯……像靜煣姐胸脯……”

    話語還是葷素不忌,但言談之間稍顯心不在焉,好像藏了些心事。

    換了一襲白袍的俊郎劍客,腰懸兩把長劍,手裡撐著油紙傘,目光放在遠方的山巒之間,並未察覺到圓臉小姑娘的些許異樣。

    湯靜煣走在油紙傘下,輕咬下唇看著地面,低頭慢慢行走。這般乖巧小媳婦的模樣,並非湯靜煣到了他鄉異地膽怯害羞,而是……被舔麻了!

    湯靜煣下了船依舊感覺渾身不自在,不時整理下裙子,以免露出異樣,回想起這三天的旅途,都不知道怎麼過來了。

    登船之後,湯靜煣想安慰相公一下,平復他遇到衝突後的心緒。

    相公要獎勵,湯靜煣自然得給,琢磨了半天想不到好法子,就問了無所不知的婆娘一聲。

    結果不言自明,婆娘來了句“滾”,又說“這幾天不打擾你,你看著辦”。

    湯靜煣見此,就和相公說,你怎麼舒坦怎麼來,別憐惜我就是了。

    相公憐香惜玉,自然不答應。

    湯靜煣不服氣,還不知天高地厚的做出生氣模樣,來了句“你要麼別碰我,要麼弄死我,自己選一個。”

    相公無話可說,然後……

    嗓子都叫啞了。

    認識小左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那麼野的樣子,和到了春天的狼差不多,那是真不心疼人,摁在炕上往死的那啥……

    湯靜煣行走間,偷偷瞄了下身邊撐傘的儒雅公子,瞧見這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模樣,想嘀咕一句‘假惺惺’,但被搞慫了,還沒緩過來,猶豫再三還是沒敢開口,只是說了句:

    “等她們仨過來,你不收拾她一頓,就是偏心。”

    左凌泉笑意恬淡,沒有言語,只在心中想著:清婉可沒這麼虎,靈燁也不會自討苦吃,公主扛不住三下,就你初生牛犢不怕草,現在知道厲害了?

    三人行走間,向來活潑的糰子,蹲在謝秋桃的肩膀上,“嘰嘰……”叫著,還望著遠山用翅膀比劃,大概是在示意——孃親比較圓,和倒扣的大碗碗一樣,和兩座山一點都不像。

    只可惜這些騷話沒人聽得懂。

    左凌泉跟著謝秋桃,走向視野盡頭的群山,路上所見的仙師、劍俠,比他想象的要多,沿途彙集了不下萬人。

    謝秋桃沿途隨口打聽,才從散修的口中得知,落劍山前些日子來了個好手問劍,已經連勝兩場,今天挑戰落劍山宋千機。

    上次能走到這一步的人,還在半年前的一個散修劍仙,情況很少見,所以過來看熱鬧的人很多。

    至於雷霆崖多寶潭的事情,沿途的修士也有閒談,但落劍山應該壓了消息,閒聊的人並不多,目光大都放在今日的‘問劍’之上。

    謝秋桃走到落劍山的山門附近後,雖然自信滿滿,但真到了還是有點慫,來到了左凌泉跟前,詢問道:

    “地方到了,怎麼開場?吼一聲‘韓松小兒出來’,還是把招牌打爛?”

    落劍山作為上古豪門,宗門規模甚大,全貌在外面看不到,只能瞧見群山之外的郊野上,豎著一道歷經數千年歲月的古老牌坊,上書‘落劍’二字。

    左凌泉隨著秋雨下的人群走到牌坊下,抬頭看了眼:

    “打爛招牌沒用,要打就打爛這兩個字裡面的精氣神。”

    “嗯?什麼意思?”

    “打臉。”

    “哦。”

    ……

    ------

    山外秋雨如幕,暑苣峰下卻不沾半點雨水。

    近萬修士圍聚在盤龍壁外的劍臺周邊,男女老少皆有,竊竊私語的‘嗡嗡——’聲隨處可聞,劍臺上卻無半點動靜,只有一股淡淡的肅殺。

    身著武服的年輕劍客,在劍臺之上盤坐,長劍橫放於膝,閉目凝神,等著時間抵達,並未被萬眾矚目干擾心緒。

    盤龍壁前,依舊放著太師椅,掌門薛遠俠居中,周邊比前幾日多了幾人,都是過來觀摩今日角逐的外宗名望。

    丹器長老韓松,坐在薛遠俠背後,輕聲稟報著事物:

    “搜了三天,一無所獲,恐怕已經跑了。懲戒過了家侄,讓他待在集市養傷,引蛇出洞,只要此子敢去而復返,必然有來無回……”

    薛遠俠對這種結局毫不意外:“悄悄逃遁,真名實姓都不敢透漏,必然是沒啥底蘊的散修遊俠。讓人注意著即可,此事儘快壓下。”

    “明白……”

    薛遠俠吩咐完了韓松,目光轉向熙熙攘攘的人群,眼中有幾分疑慮。

    疑慮並非源於那落荒而逃的劍俠,而是今天到場的人,比他預想的要多一些。

    這種規模的問劍,確實能吸引山巔修士注意,但大多都在洞府隔空相望,會親自到場的只有附近的小宗門、修行世家的人。

    今天則不然。

    薛遠俠在人群中一掃,瞧見了幾個不一般的身影。

    首先是在邊緣遊廊裡站立的一對夫婦,揹著琴和玉簫,穿著宗門裝束,是千秋樂府的伯鄴子、雅荷夫婦。

    這兩人是千秋樂府的執事,常年在外招攬好苗子,此次估計是剛從外面回來,路過雷霆崖,順道過來看看。

    千秋月府從落劍山手上拿走了雷霆崖大東家的位置,私交一般,對方過來沒有遞名帖,薛遠俠自然不會主動搭理,讓他注意的是夫婦倆身邊那個高大男子。

    男子是八臂玄門的鮑向陽,負責宗門對外交涉事物,往日都是有事兒才過來,私底下悄悄過來還是頭一回,說是一時興起看熱鬧,有點牽強了。

    而最讓薛遠俠想不通的,是一個老道人。

    老道人站暑苣峰外不遠處的一間亭子裡,穿著青色道袍,打扮尋常,但頭上戴的是一頂蓮花冠。

    蓮花冠是道門冠帽最高品級,能戴這頂帽子的,都是道法高深的道門高人,尋常小道士不敢隨便戴。

    雖然面容有所遮掩,沒認出是道家祖庭中的哪一位真君,但能戴這頂帽子,在祖師堂的座次肯定不低。